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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拉斯·达维多维奇同志,本着集体领导制的原则,我想对您的决定提出一些异议,”当我把整篇报告以口头的方式叙述完了,一直坐在桌子旁边默然不语的奥尔加·米赫耶维奇突然举起手,说道。

在国内,我们将领导原则定位为“民主集中制”,讲究的是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集体,而苏联基本上也是如此,只是他们这里不叫“民主集中制”,而是叫“集体领导制”。

“机要室不是什么人的一言堂,我也不是蛮横的官僚,任何人有意见都可以当面提出来。我询问过在座每一位同志们的情况,知道大家都是布尔什维克党员,也相信大家都能谨守一名党员的原则立场,并以这个原则立场为出发点,表述们自己的看法。”我扫了这个干瘪的老头一眼,漠然点点头,说道,“现在,大家可以对这份报告的内容进行举手表决,赞同将报告提交上去的同志请举手。”

当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紧张吗?是的,我当然紧张,这次表态直接关系着我在机要室的权威能否顺利树立起来,如果我的报告被否决,尽管我仍旧能够以个人的名义将报告提交上去,但在机要室内部,我将受到所有人的排斥。斯大林同志的确是提出了“干部决定一切”的口号,但这个“决定一切”却不是说领导可以决定一切,在同一单位内,集体领导的原则还是讲的,不讲就是官僚,就是法西斯式的独裁。

看似一脸坦然,实际上我用余光将在场每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

伊万和安德里安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把手举了起来,尤其是后者,他在举手的时候,甚至还朝我的方向欠了欠身,给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呵呵,我刚才说的那番话,隐含的意思是有原则立场的人就应该支持我,但实际上,类似伊万和安德里安这样的家伙,显然是最没有原则立场的人。

尤丽娅在举手之前,明显犹豫了几秒钟,她畏缩的目光在周围逡巡一圈之后,才迟疑着举起手。

好啦,已经有三个人举了手,再加上我自己的意见,即便是不看门口米莉察的态度,我的报告也得到了超过半数的支持,而随着这一场不值一提的较量,我也等于正式在机要室站稳了脚跟,初步树立起了我这个主任的权威。

“们怎么能这么做?安德里安,尤丽娅!别人不清楚,难道们还不清楚吗?米特罗凡不能丢了这份工作,他一家五口人,都要靠他这份工资和配额生活的,如果我们把他从这个岗位上开除的话,他一家人又要靠什么生活?”奥尔加从椅子上颤巍巍的站起来,眼睛盯着安德里安和他旁边的尤丽娅,愤怒的咆哮道。

嗯,米特罗凡家里很困难吗?这件事情我可没做什么了解,不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机要室,又不是社会保障部,更不是那些虚伪的资产阶级性质的慈善机构,有什么理由赡养一个有严重拖拉作风的坏分子呢?

是的,完没有理由,我只是在坚持原则罢了……等等,让我再考虑一下,这里面似乎有些章可以作啊。单纯的坚持原则当然可以算是布尔什维主义的好干部,但若是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又富有同情心,那是不是会更好呢?

列宁同志曾经说过的:“极严格的铁一般的纪律是布尔什维克获得成功的基本条件之一,它推翻了所谓意志自由的荒唐神话,但丝毫不消灭人的理性、人的良心以及对人的行为的评价。”

瞧瞧,列宁同志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能不按照他的指示办事呢……看来这件事可以稍稍加以操作,说不定又能树起一个典型来。

我心里这么想着,却忽视了对现场气氛的把握,等思路再回来的时候,我才赫然发现,奥尔加竟然已经跟安德里安对峙起来了。

“……难道家里有困难就是缺席会议、旷工迟到的理由吗?“安德里安看上去已经恼羞成怒了,他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涨红着脸说道,”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公私不分,那我们的工作谁来做?社会主义工业化的建设谁来搞?苏维埃政权的安危谁来保障?有意见可以自己保留,也可以向上级领导部门反映,反正我支持弗拉斯·达维多维奇同志的意见,对米特罗凡这样的人,早就应该开除了!“

与安德里安不同,尤丽娅似乎感觉非常的惭愧,她那张大脸都快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而相比起她来,伊万也强不到哪去,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尴尬,只是他始终抿着嘴,一声也不吭。

“我不跟讲原则,也不跟讲纪律,我就跟们谈一个同情心的问题,同情心!们还有没有?!”奥尔加气得浑身都在打哆嗦,就像个瘟鸡一样,更奇怪的是,他那一双浊黄色的眼睛竟然也变得通红了,至于这么激动吗?

“弗拉斯·达维多维奇同志,是的,我知道您做出的决定是符合原则的,但您并不了解米特罗凡·纳扎洛维奇同志的实际情况,”像是懒得再去理会安德里安他们,奥尔加转向我,那张老脸上的皱褶都快攒到一起去了,如果不是在称呼上用了敬语,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哀求还是在发怒,“他是个老布尔什维克了,190年就参加了革命,只是他的运气不好,09年被流放西伯利亚的时候,一条腿残疾了,被迫退出了组织……”

“什么叫被迫退出了组织?明明是他的意志不坚定,中途退……退缩了。”安德里安想要反对,被奥尔加愤怒的瞪了一眼,结果后半句话说的声音很小。

“如果米特罗凡·纳扎洛维奇同志的革命意志不坚定,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上战场?!”奥尔加双手捶着桌子,咆哮道。

“是啊,是啊,米特罗凡同志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上了战场,只不过却是送到了白匪军那边。”安德里安小声嘀咕道。

“!”奥尔加险些没气死,他声嘶力竭的喊道,“他们是被俘虏了,不是投降!如果是投降的话,他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又怎么会成为米特罗凡的拖累?!“

“俘虏和投降有什么区别……这可是红军政治部给定的性,。”安德里安不屑一顾的说道。

奥尔加一愣,原本激愤的情绪就像是被破了一盆冷水,瞬间便降了下来,那张涨红的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他用茫然的眼神逐一扫过在座的所有人,最后落到我默无表情的脸上,这才哆嗦着身子,缓缓的坐下去,双手捧着脸,再不吭声了。

不争了?真是的,我还想多看会戏呢。

“对米特罗凡的问题,谁还有不同意见吗?”我敲敲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语气冰冷的说道。

等了将近三秒钟,除了奥尔加在那里低声的啜泣之外,再没有人搭腔。

“那就这么办吧,安德里安,记得一会把报告整理一下,交给我。”我说道。

“好的,弗拉斯·达维多维奇同志,”听我用很随意的方式称呼他,安德里安精神一振,大声说道。

“下面咱们讨论一下今天会议的第二个内容,”我咳嗽一声,清理一下嗓子,“我准备在机要室的部门范围内,也就是咱们在座的这些人中,发起一个‘博爱一日捐’的义务捐赠活动。捐赠以自发自愿的方式进行,所有的捐款将用来帮助被开除出机关且生活上有困难的米特罗凡·纳扎洛维奇同志。”

“啊?!”在场的众人齐刷刷的发出一声轻呼,而原本蒙脸啜泣的奥尔加,则霍然抬起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

“这种捐款是持续性的,一直到米特罗凡·纳扎洛维奇同志解决生活上的困难为止,所以,在座的每个人捐多少,捐还是不捐都可以自行决定。”我装作没看到众人的表现,自顾自的说道,“作为捐赠活动的发起人,我先表个态:我每月的工资是2卢布,鉴于机关会为我安排住宿,同时还有免费的两餐,我又没有结婚,是单身,如果节俭一些,我想我有0卢布的剩余就够用了,剩余的32卢布,我将部拿出来,作为我的捐款。“

“弗拉斯·达维多维奇主任同志,您……这是为什么?!“奥尔加站起身,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我,颤声问道。

我压抑住心头的小得意,却用沉重的语气说道:“想知道原因吗?好,我来告诉,奥尔加·米赫耶维奇同志。之所以把米特罗凡开除,是因为他犯了错误,作为布尔什维克党员、一名机关干部,我必须坚持原则,这一点没有退让的余地。至于说发起这个捐赠活动,帮他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则是出于每一位布尔什维主义者都应具有的同情心,这同样也是坚持原则……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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