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仁禹接过信,随意翻看一遍便重重叹了口气。这上面皆是以北秦方言所写,他只能隐隐约约看懂一些,但足以说明问题。
“臭小子,听说你懂得北秦语。”朱仁禹把信递给韩珂,语气不肯软下来。
韩珂翻开第一页便谨慎地瞥了朱仁禹一眼:“这上面是安远茂所知我国军情,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他又翻开另一封信,是北秦方面的回信:“这封似乎是北秦太子乌其拉图的回信,吩咐安远茂静候佳机。”
佳机……
韩珂沉思片刻,对北秦来说的佳机便是宁国最混乱的时刻。
“老头儿。”韩珂欲言又止,朱仁禹挥手摒退下属。
二人来到廊下,确认隔墙没耳后韩珂才道:“此事你准备禀报陛下吗?”
朱仁禹抚了抚胡须,重重点头:“这是自然。怎么?”
韩珂笑了笑,在朱仁禹眼里他这是一肚子坏水,又有了馊主意。
“能不能晚些上报?”韩珂说着说着把信卷起来塞进怀里,“再搜搜,一定能找到安远茂其他罪状。”
与安远茂合作的是北秦,可他为何有晋国皇室所用香料,这其中尚存疑点。
倘若此刻将此事上报陛下,不保宇璟怒气难忍将安远茂定罪,那时再想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可就难了。
朱仁禹掀起拢下的眼皮剜了韩珂一眼,这可是欺君之罪。他还有两年便能致仕,荣归故里颐养天年,他可不想因为此事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
韩珂扯了扯嘴角:“不是不报,只是晚报。咱们做臣子的也要为陛下着想不是?先挑轻罪报上去,循序渐进,这重罪容我查查。”
朱仁禹长长“嗯”了声,凡是身居高位者或多或少都有些错处,何况安远茂还是凭陛下同窗的身份升上来的,手里污点恐怕更多。
韩珂见朱仁禹有些动摇,向远处的下属招了招手:“再去好好查查安府账目,任何一处都不要放过。”
这信得来的太容易,他担心安远茂还有后手:“安府女眷暂时软禁,一个人都不要放出去。”
“是。”那下属得了命令,立刻小跑出去。
朱仁禹似乎是默认了韩珂的做法,他拄着拐杖缓缓走出几步:“这里有老夫看着,你去吧。”
韩珂心头一动,朱仁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何时真的为难过他了?
“韩某谢过朱寺卿。”韩珂倒退着离开安府,向门口仆役要了匹马,立刻向皇宫奔去。
……
慈宁宫
“太后,韩少卿来了。”素锦小步来到韩氏一旁,轻声道。
韩氏点了点头,她望了一眼一旁的人,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罢,她正想听听韩珂说法。
韩珂一路无阻直接进了慈宁宫,他第一眼便用余光瞥到了死对手——宇渊正坐在慈宁宫正殿左侧第一个座子上。
但他今日心情好,不愿与他计较。
“拜见太后。”他规规矩矩行了礼,又面向宇渊作了一揖,“六殿下安好。”
“小叔父。”宇渊点了点头回礼。
韩珂也不拐弯抹角:“太后,我有要事,能否请六殿下回避片刻?”
宇渊慢起眼波,眼神中尽是寒霜:“小叔父若是要说安大人一案,恕我难以从命。我亦为此事而来。”
是吗。
韩珂只是冷笑,忘忧和他透露的东西里可没有宇渊的事。
“既然我们为的是同一件事,那殿下可得仔细听着了。”韩珂从怀里拿出那沓信来交给素锦,“我知道太后所想,所以第一时间将安远茂罪证带了回来。”
素锦面色一沉,韩珂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韩氏点了点头,殊途同归,她也不会埋怨韩珂先前的所作所为:“可是与晋国的?”
“不。”韩珂看了宇渊一眼,“是与北秦的。”
“安远茂早在三年前就与北秦势力有所勾结。”韩珂朗声道,“安远茂最宠爱的姬妾就是北秦人,虽不知道他为何背叛陛下,但与这宠姬脱不了干系。”
宇渊抿了口茶,听韩珂继续说下去:“北秦太子乌其拉图允诺事成即送上黄金万两与丞相一职,但具体是何事,这信中没有言明。”
韩氏草草翻看信,其中多处涂改,写的还是她不懂的北秦语,也没有看下去的必要。
她把信交给素锦,素锦又恭敬地呈给宇渊。
宇渊翻开第一页便淡淡道:“假。”
韩珂一挑眉:“哦?殿下何出此言?”
宇渊把信拎起,指着其中一处道:“其一,北秦语有两套体系,一套体系亲宁晋语,字中包含宁晋所用字。另一套是北秦革新派近年新创,完全是另一种字。”
“乌其拉图是革新派,他所用字应是新体,不该大量出现我们看得懂的字。”
宇渊还是头一次一次性发表这长篇大论,韩氏点了点头,他说的确实有理。
“其二,北秦丞相是乌其拉图一派,他不可能用丞相之位承诺安远茂,安远茂更不可能听信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