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外头的大雨仍旧如注,李遥派人过去,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十三姨娘全须全尾、干干净净地送进春绿苑。
春绿苑内早就腾好了位置,苏云落搬到房中去,原来她的起居室留给十三姨娘。十三姨娘满意地看着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屋子,舒服地躺在贵妃榻上,笑吟吟地对四青说:“往日我便与大爷说过,我最喜欢的,是老式的家具,果然,住着真舒服。”
四青不敢应。
十三姨娘也不理会,她惯来是个自来熟。
天气凉爽,十三姨娘不吐了,听闻苏云落在旁侧的房,又起了兴趣,抚着自己的肚子挪了过去。
房里摆了一张罗汉榻,榻上放一张小几,苏云落歪坐在靠枕上,正拿了几片布料在对比。
十三姨娘一屁股坐在对面,环顾了四面皆是墙的房子一眼,笑道:“姐姐大度,倒是委屈姐姐了。”
苏云落只轻轻瞟她一眼:“大爷的子嗣重要。”言下之意,她能进春绿苑,全凭肚中的那块肉。
十三姨娘也不在意,自己拈了一块云片糕,送进嘴中,仍旧笑道:“都说姐姐的性子软中带硬,果然不虚传。只是,姐姐进门七年了,都不曾怀上大爷的子嗣,以后,怕是晚年凄凉。”
苏云落专心地将那几块布料比来比去,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真是太过分了。
蝶舞蝶来不知在心中翻了多少个白眼,却又心疼太太。往日那些个姨娘,哪敢和太太说这样的话,哪个不是讨好着太太。这十三姨娘的脸皮可真厚,鸠占鹊巢不说,还想往太太脸上踩,往太太的心上扎刀。
只可惜,太太不发话,她们也只能忍着。
太太向来以和为贵。
一拳打在棉花上,十三姨娘讨了个没趣,但她仍旧不甘心,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来转去,一会叫四青取给她,一会又要练法。
似乎是将房当成了她的。
苏云落将布料对比完毕,在上头做了记号,交给蝶来:“吩咐李管事,冬款的花样便用我做记号的。”
蝶来接过布料,正要转身出去,十三姨娘忽而一跃而起,身子灵活得不像身怀六甲的人。她蹿到蝶来跟前,一把抢过布料,自己翻来覆去地看着:“是要交待布庄做衣衫吗?姐姐,你的眼光可真不怎样。妹妹我的娘家呢,做裁缝做了三代了,眼光独到,日日客似云来呢。”
蝶来简直气得想笑。一个做裁缝的,竟然敢在太太面前班门弄斧。
苏云落看着十三姨娘手上的布料:“将布料交还蝶来。”她声量不大,却是沉着气,一字一顿,带着当家主母的威严。
十三姨娘怔愣了一下,蝶来趁机拿走布料。
十三姨娘一嘟嘴:“人家不过是玩玩,姐姐何必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苏云落仍旧沉了气,看着她:“你年纪不过比我小两岁,便是家中的九姨娘、十姨娘,年纪不过才十六七,却是比你懂事得多。你的活泼可爱,尽管留给大爷,在我面前,不需要。”
十三姨娘咬着嘴唇。
“你方才抢过的布料,是要交给布庄作样,预备每种做一万匹出来,要运到西北去贩卖的。若是耽误了,这个责任,你担不起,我亦担不起。”
十三姨娘死死地咬着唇,脸儿一阵红,一阵青。最后一甩帕子,气呼呼地走了。四青赶紧追过去。
苏云落摇摇头,轻轻吁了一口气。她挥挥手:“快去罢。”
蝶来出去了。
蝶舞上前,担忧道:“太太。”
苏云落垂下眼:“朱管事若从田庄回来,便即刻叫他来见我。”
“是。”
蝶舞经过原来的起居室时,听到十三姨娘在呜呜作哭:“不过是一万匹布料的生意,有什么了不起。待大爷回来,我接过布庄的生意,每样给它作两万匹,不,三万匹!”
可真是无知。蝶舞照旧又翻了一个白眼。这回大爷真是,从南洋寻了一个活宝回来。
说来也巧,十三姨娘才搬过春绿苑,过了响午,雨势便渐渐小了。
雨势一小,十三姨娘便支使四青回十三苑去,将她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搬过来。四青跑了几趟,腿都跑细了。她还不满意,又过房寻苏云落,眼睛梭罗着蝶舞:“姐姐,四青不在,你叫蝶舞过去帮我扇扇子罢。”
蝶舞差些没气得吐血。
苏云落呷一口花茶,眼神淡淡地扫了十三姨娘一眼,对蝶舞说:“将彩霞叫进来。”
彩霞垂首进来。
苏云落声音淡淡:“你去寻夏妈妈,让她叫六瓣过来,给十三姨娘打扇子。”末了,又添一句,“让她换一身新衣裳。若是没有,寻朱平家的要去。”
彩霞出去了。十三姨娘看着蝶舞强忍着不抖动的面皮,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六瓣很快的就来了,圆圆的脑袋上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圆圆的身材穿着新做的衣裳。她扇扇子的时候,力道很大。十三姨娘被大风刮得有点晕,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六瓣,你平日是做什么的?”
六瓣憨憨一笑:“奴婢是在灶房上扇火的。大伙都夸我,很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