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徐宝鸿猛地扼住话头,发出一个怪异的声音。
他这才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没逃出半寸晁荃如的弯弯绕绕,自以为矢口否认一问三不知便能躲过一劫,谁料对方从一开始就挖了更大的坑等他甘愿往里跳,里里外外都是陷阱。
此时窗外有徐徐凉风吹进来,拂在他身上竟是刮皮的寒冷。他惊觉自己竟已汗湿一片。
一阵电铃猛然响起,惊得他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
佣人去应门,回来时领了徐宝鸿此时非常不愿见到的人进来。
“老爷,是……”
“哦,刘巡长,”还不等通报,晁荃如倒是反客为主热情洋溢地跟对方打起了招呼,顺便也朝跟在后面的张八两招了招手,“来得正好,徐老板正要补充证言,跟我们说个不得了的线索。”他对来人没有丝毫意外,不用想也知道,这也是他提前计算好的。
刘省三不明就里地看着眼前面色迥异的两个人,尤其是耷拉着煞白脸的徐宝鸿,思量过后便明白,许是被晁荃如给套出什么。
晁荃如钻人心窝子的本事他是曾见识过的,很有一套手段,下作却极其有效,一旦被他咬住你再挣扎也无济于事。连他也不得不叹服,没有对方套不出来的话。
他抬起帽子擦了擦额头上闷出的薄汗,大步迈进来,往沙发上也一坐,一语不发地盯着兵败如山的徐宝鸿,释放着怒目金刚的威压。
张八两也跟着找了个角落挤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与眼前这一边倒的局势。
“好了,徐老板,人我给您找来了。您放心,刘巡长可是这全天下最讲道理的人了,只要您说得真,他定不会刻意为难。”
徐宝鸿抬眼瞟了一下对面那双吊梢怒目,圆润的身形又连缩了两圈,嘴里头支支吾吾。
晁荃如叹气,故意说:“徐老板,您若是在刘巡长面前也不愿开口,那我只能将您送到日本人……”
“不不不不不!”徐宝鸿突然舌头利索起来,“别别,我说我说!日本人可不行!我不见日本人!”
说完这一串,他双肩垮下,整个人垂头丧气如败落一地羽毛的斗鸡。
“我,前天早上,我我确实是来公寓看看有没有被风刮坏的地方,可在门口看见个探头探脑的人,他不是住户这我能肯定,故而我以为是个想趁混乱进去行窃的小贼,每次台风过去不常有这种事儿发生吗?于是我就多嘴呵斥了两声。”
徐宝鸿这才想起掏出手帕擦脸上已若瀑布的汗水,顺势用那手帕轻抽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以示惩罚。“我就不该多那一嘴,不出声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刘省三开口问。终于有个贴着嫌疑犯标签的人物出现,他眼瞪得更圆了。
徐宝鸿摇头回说:“不认识,头上顶了个破帽子我也没特别留意他的模样,长得没啥特征,中等身量偏瘦一点儿吧,就穿着随处可见的大褂,倒是挺干净。”
“衣着干净你却怀疑对方是贼?”晁荃如质疑道。
徐宝鸿双眉低垂,一副可怜样。“这不能怪我啊,他在那儿探头探脑的,明显是在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他,我不把他当贼才怪。”
“然后呢?”刘省三催促他说。
“然后,我呵斥他他没跑,反倒是跟我搭起话来,他说……”
“说什么?”徐宝鸿黏黏糊糊的样子让刘省三看着着急,他只能上赶着问。
可回答他的却是晁荃如。
“说他受加藤正一的指派来看看他弟弟是否安好,但忘了是住哪间。”
徐宝鸿惊得瞪大双眼,比划说:“几乎一字不差一字不差,他就是这么说的。”他看晁荃如的眼神变得不同,又瞥了眼角落里的张八两,颤颤巍巍地问:“是,是大师告诉您的?”
晁荃如见他还沉浸在前日骗局中,不免失笑,看来张八两能通灵开天眼的神通已经在徐宝鸿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了。也对,从对方的角度看,晁荃如的到访是如此突然,又对他所做之事了如指掌,倘若用天眼神通解释,那倒是通顺了。
这也正是他把张八两叫来的原因之一,有这个“大师”坐镇,当真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