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京都千百年,钟灵毓秀萃龙渊。”
京城东直门大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顺天府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顺天府的府衙座落在京师东城的鼓楼大街旁,正南面对着紫禁城,往东隔着安定和集贤两条大街,便是京师官宦世家所聚集的南北贤居坊。
南贤居坊内,一座富丽堂皇、器宇轩昂的恢弘府邸占了半条青石街面,漆红的正门上方,悬挂着一方檀木匾额,其上铁画银钩题了两字“王府”,此府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大臣王守正的府邸。
王府前半部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后半部为幽深秀丽的古典园林,其建筑面积约占两万平,便说是京师第一大府亦不为过。
时近酉时,王府后院嘉乐堂内,一名素衣着身、两鬓斑白、面容略显清瘦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的老者座于正堂之上,此老,正是当今阁老王守正。
“恩师。”
堂下,只见一名身着一袭大红花纹锦服、头戴黑色无边纱帽、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朝其作揖行礼,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魏魁,也是东厂的大都督。
很难想象,当朝两位权柄最重的重臣不但出现在了同一间屋子内,而且那权倾天下的东厂首领魏魁,还正对着当朝阁老行师徒之礼。
可若是你了解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魏魁的发迹史,便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历来天家选用太监,都是自幼便切去男根,而后再送进宫内教导。而这位魏魁却是个例外,其经历却和明英宗时期的大太监王振有些相似,都是读科考不成,半路“出家”当的太监。
只是魏魁和王振心性却又不同,那王振是出了名的一代奸佞,谄媚天子、祸乱朝纲,乃至后来生出了“土木堡之变”,而这魏魁入宫前曾有幸得王守正指点,却是一名真正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的掌权者,当今圣上所推行的“依法治国”之国策,便是由司礼监和内阁联手促成。
魏魁和王守正于大目标方向都相同,唯一的分歧便在于:这魏魁主张的是真正的依法治国,便连《大明律》中的一些条也不赞同,力求做到秦朝商君时期所推行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王阁老却认为此法太过极端,踩到了当今圣上的底线,绝不可行。
二人虽有分歧,可毕竟所求之事大致相同,又有着师徒之谊,故而平日相处共事也颇为和气,一应朝政由内阁拟,司礼监批红,从未闹出过什么不愉快。
“魏大人礼重了,老夫年迈,便不起身还礼了,大人还请自行落座吧。”只见王阁老朝魏魁伸手施礼,淡声道了一句。
魏魁作揖道:“恩师当面,学生不敢失礼,站着回话亦无妨。”
王阁老淡淡一笑,也不坚持,颔首顿了顿后,问道:“魏大人此来,想必是为那石县李世忠身死一事吧?”
“是,可惜了那李泰(李世忠,字泰),原本是个好苗子,如今身死狐妖之手,我东厂难辞其咎。”魏魁点了点头,叹声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守正摆了摆手,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圣上那边,有什么话传下来?”
魏魁闻言,凝声回道:“石县六扇门总捕头赵常青革职查办,万宝楼谭宛琪留职任用,着石县锦衣卫总旗杨戬即刻进京回话。”
杨戬和谭宛琪到底还是小瞧了京师的反应,原本想着谭宛琪经此一事会被一撸到底,现在看来,谭宛琪没事,将要被查的反而是他杨戬。
王守正笑了笑,道:“看来亲军都尉府那边,也对这个杨戬起了疑心,查查也好。”
魏魁亦是点头附和道:“那花解语我东厂观察了其半年之久,此女非冲动莽撞之辈,日常行事也颇为小心,如非被那杨戬逼迫的太狠了,绝不可能做出刺杀一县县令这等事来。”
“若非因这杨戬,再过几月我东厂就可持圣上手谕,将那花解语封入封神榜。谭宛琪在这件事情当中,应该是被那杨戬给无意牵连了,所以学生以为,此事罪魁祸首,不是花解语、不是谭宛琪,而是‘九爷’的这个大弟子,杨戬!”
王守正摇了摇头,淡声笑道:“这件事既然交给锦衣卫去做了,魏大人便不要再去过问了,胡忠孝是个厉害角色,他手底下的人,当交由他自己去解决。”
说着,看了眼恭立在堂间的魏魁,淡声问道:“魏大人此番来老夫府上,可有圣上口谕?”
魏魁闻言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
“不得圣上旨意,私下出宫便罢了,还往老夫府上来......魏大人,此事你糊涂了!”只见王守正眯眼看着魏魁,冷声道。
两名掌权重臣私下会面,此事显然已犯了天子忌讳,故而这王阁老闻言,自是心下不喜。
只见魏魁朝王守正作揖施礼道:“恩师教训的是,此事学生确是孟浪了,只是事急从权,锦衣卫的探子已被我东厂拦住了,眼下有一件要事,却要报于恩师知晓。”
“李世忠身死,石县县令一职空缺,江浙地区不能出乱子,圣上打算让于千去补那个缺位......其子于毅,这回也会跟着过去。”
“于千,那个被革职在家中的直臣?”王守正闻言微微一楞。
“是。”魏魁应了一句,随即犹豫片刻,又道:“学生......学生手底下的人收到消息,恩师的千金已然和于毅联系过,好像......也想一并偷偷跟着过去。”
“胡闹!”只见这王阁老闻言作色拍案而起,怒叱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朝魏魁作揖施礼道:“老夫孟浪了,魏大人传信之情,老夫在此谢过,若非大人你及时传信,只怕那丫头便真的要卷进江南的泥潭中去了!”
“学生不敢,只要恩师不怪罪学生手底下的人盯着令千金便好。”魏魁见状急忙回礼道。
王守正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了一句:“你也是奉天子之命办差,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