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是刘夔编写了这么多的问题,那么刘夔真是明白她心思,把她的心里话,把她的纠结与痛苦都编写在里面。
又青望向正在进行指导的刘夔,深思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缘何能够写出如此神奇的题目,完完全全契合她的心思?
晌午过后,父亲等人才回来。
杨春晓也被抬了回来。
又青在房中就听到父亲等人回来的消息,姑母在旁,便没有前去相迎,独自坐在房中研读从慧媛那儿借来的。
她听到,姑母颜如慧路过她的门前时,不知是故意还是特意,大声地啐了几口,她也不甘示弱,迅速站起,打开门,装作没看见人,将茶杯里的水泼了出去,刚刚好泼在姑母颜如慧的身上。
又青二话不说,立马关了门,转身之际还故意打了个哈欠,姑母颜如慧恨得牙根痒,苦于没有办法,女儿又才受了伤,嗷嗷直叫,只得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等待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收拾这个小丫头片子。
被叫去帮忙的彤云也被气得提前回来,
“唉,真是的,亏我今日还有点同情她,说了一些好话,她却骂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谁啊?”
“还能有谁?杨春晓呗,我过去帮忙,看见她被打得蛮惨,便劝她以后不要做坏事了,人要是总有个坏心眼,这心迟早要烂掉,人迟早要死,不如改邪归正……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大骂一通,她那娘将我打了几下,还说永远都不想要见到我……哼,我才不想要见到她呢!”
又青尽量克制住心中愤恨,漆黑的眸子动也不动,专注的看着刘夔所写的内容,
“你不用生气,不犯着为那样的人大动肝火,反伤了自己的身子。现在能看他们几眼就看他们几眼吧,以后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可是,我看家主并没有将他们赶走的意思,虽然上次在刘大哥他们面前说得那么认真,但我看今日家主那眼睛都哭红了的样子,又没戏了。这顾念亲人是好,但也不能顾着这群白眼狼啊,明明是他们胆大妄为,不顾念我们是一家,要设计害我们,现在反倒装得自己跟个受害者似的。”
又青道:“我想,父亲应该不会跟钱过不去吧……不能赶走姑母一家的理由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之前父亲说过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要团结互助,可这终究是一个人的美好的妄想罢了。亲情这种东西是很虚无缥缈的,在各方需要的时候,都会尽量维持,会呈现出美好的幻象,但当某一方或是大多数人不需要,找到了可以替代的更好的东西的时候,亲情也就会走到末路,随风而散。
又青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想去信任整日摩拳擦掌毒计频出的亲人。
她想,父亲也会惊醒了。
现在,父亲担心的情况统统不在了。
对面的刘记酒楼虽然来势汹汹,在乍一开业的时候抢走不少主顾,但随着刘夔等人带来了新戏,众人群策群力想出了不少好的点子,老主顾依然上门,新主顾源源不断,赚的钱不减反增,会被刘记酒楼击垮的担心荡然不存。
还有就是姑母家频出陷害他们一家的毒计,就算是亲父子也要反目成仇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又青想父亲也应该不会跟钱过不去,姑母一家已经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相反还在一直跟他们过不去,阻挡他们颜家更好的赚钱。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又青等着姑母一家被赶走的日子。
“快了,应当就是在杨春晓康复之后了。”又青估算这日子,心里已经等不及了。
夜色已黑,家家上灯,很微弱,好似有人在用星星点点的火慢慢烧透一片无垠的黑布。
又青轻手轻脚从房中出来,要到慧媛的房中去,一是还,二是借机看看刘夔在干什么,她现在最感兴趣的事情便是两件了——让姑母一家滚蛋;看看刘夔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她越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并非不认识刘夔,是和他初次见面,前世,她与刘夔生活了那么多年,可今生的刘夔身上的故事和前世大相径庭。
但都有共同的一点——刘夔心底还是善良的。
刚进大堂,要上楼梯,一抬头发现父亲从刘夔的房中出来,忙转到楼梯拐角的柱子旁边藏了起来,目送刘夔与父亲前后渐行渐远——刘夔将父亲颜如松送到院子里,便返身回来。
正好撞见了要提裙上楼的又青。
“唉……”
“我是来还……顺便跟慧媛姐姐说会儿话。”
刘夔笑道:“她现在睡了,要找她的话,得明个儿。我们一般睡得都很早,不敢熬夜,怕伤了身子,就演不好戏了。”
又看到又青紧紧抱着一摞纸,
“这是我的……”
“是的……我借来看得,因为今个儿慧媛姐在给大山与小星念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
“哪不对了?”
“我感觉刘大哥所写的……简直就是按照我来写的……”又青头微微垂着,心里这么想的,可一旦说出来,还真有点难为情。
“我……我这不是照着姑娘你写的……毕竟我和姑娘才刚认识,也都互相不认识,不了解,这些都是我根据所见过的人的性格特征,汇总起来的。我发现,现在的人啊身子外面都健康得很,可里面却都不健康,我们走街串巷做戏,总会听到有人议论,说这家的媳妇没了,那家的老娘没了,李家的小子疯了,王家的孙儿不声不响离家出走了……诸如此类消息,不胜枚举,其中还不乏膏粱锦绣之家。我想这一定是他们心里面出了问题,心生病了,他们不知道,家人也不在乎,久而久之,病入膏肓,情绪左右,他们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便会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生而为人,谁不惜命?可他们却走到了非死不可的一步,他们一定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自己走到了死胡同里,对身边人和身边事都厌倦了,或许其中还有很多人已经看透了活着的本质,活着对有些人来说很有意思,对有些人来说却像是异常漫长的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