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云遗憾。捡到球球那天正好是她动身回杭找吉遥的日子,还记得那是一大早,昌云刚把院门推开,一只黄黄的小动物便夺门而入,霸道的踩脏她的小白鞋,蹭花她的萝卜裤,吓得她猛一后退,一脑勺撞在半开的大门上,疼的抱住脑袋就飚了句脏话。
本来以为是黄鼠狼,昌云连去哪找棍子以什么样的姿势和力度揍得它抱头鼠窜都想好了,结果气势汹汹一低头,一只浑身泥巴的小土狗睁着乌亮乌亮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仿佛在说:求求你收留我好吗?
“......”
昌云铁石心肠,在那一刻全化成春花江水。
虽然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只能把球球送给隔壁家的女儿,但是这小家伙常常自己打开院门跑来她家,她工作它就坐在她脚边,她睡觉它就陪在她床边,除非主人喊它,它才念念不舍般看看昌云,然后扭着小屁股小步跑开。
因为球球,昌云枯燥的生活照进一缕光。
她常常看着球球想到自己,想到吉遥。
她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偏执、孤注。要么从不遇见,要么一遇一生。
她贪心吗?一辈子,一个人,贪心?谈不上。
她不贪心吗?一辈子,一个人,贪心……谁说不是呢。
进门,开灯,锁门。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道。
开窗,通风,打开气,洗澡。
收拾完毕,浴室门一开,凉凉的晚风从鞋底攀升而上。热气节节败退,昌云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凉风过面,困意似乎也散了。
手机显示还差三分钟四点。昌云曲腿往床上盘坐,也不管是不是落有浮灰。
吉遥在她洗澡期间发来两条信息:“你把你那的定位发我呗,我看看有多远。”
最后一条大概隔了十几分钟:“好困,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昌云先打开定位,发过去。又看一眼晚安,想想没再回复。再过两个钟头就早安了。吉遥,祝你好梦。
四点多。
青白色的光线哨兵般潜伏着往前打探。不尴不尬的,说困又没有睡意,说活泼又打不起精神。索性在衣柜里找出一套黑底银纹的套装换上,又随意拿了顶黑色洪堡帽戴着,车钥匙一拎,出门。
走时球球又叫了两声,呜呜咽咽,扒拉着墙。
昌云低低喊它一声。
墙那边窸窸窣窣了会儿,没了声音。
出发去工作室。
核心方案的设计图被人曝光,黎明在前,昌云却只能看见分崩离析的光线,像烟花绽放,光丝坠落,火药味道清淡却呛人,其后夜色深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出这个岔子……或者她明白,但不愿接受。
大生的案子最初由她亲自接手,小组里的每个成员都是一毕业就跟着她的孩子,每一个都像弟弟妹妹,让她舍不得做任何理智的剖析。
真心这种事,最怕的就是出现裂缝。一旦生成第一条裂纹,随后即便再怎样相安无事,平静之下也早有细菌疯狂滋生。
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她必须面对。
到工作室时差不多五点一刻,意外的,二楼灯亮着。
下车,关门,落锁,车灯静默闪烁。昌云抬起头,脸上落了半片梧桐叶形状的灯影。她朝窗边招了招手。
张籍咬着烟,倚着玻璃安静的回视她。
昌云。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
他走回办公桌,取下嘴角的香烟。桌上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烟蒂,从盘纸上的褶皱看,吸烟的人没什么好心情。因此,此刻正被温柔熄灭的香烟,伟大的如同一根撬起了地球的杠杆。
昌云一向动作迅速,张籍刚把桌上的一片狼藉草草清理,她就已经推门而入:“嗬——”
许久未见的第一句,语气非常嫌弃:“又失恋了?”
张籍冷哼一声:“被甩六个月,是不是比失恋还惨?”
昌云啧一声,走进来:“装什么情深不寿呢。”
眉眼一低,泄露的设计图尽数入眼,拿起,昌云眼神平静,纸上一笔一划,都是她当初凝练的心血。
张籍两手一划,直奔主题:“说说吧,昌总。”
梧桐梢,鱼肚白,金丝渐现。
“只流出一张设计图,算不上泄露。”
“可这张图是整个设计的核心。”
“嗯……有人反水。”
“你心里想的,是谁。”
“现在吗?”
张籍严肃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