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以身护主 长门街胜在快,但窄,平时惯少有人出入。 缠枝驾马刚一转道,迎面一劲疾箭风突得而至,急忙驾停马的缠枝偏头一躲,那支普通的铁箭便钉入身侧的木柱。 “姑娘,有人伏击。” 身姿敏捷缠枝翻身下马,审夺着眼前十余人,长剑出鞘做防备状,扬声道:“诸位,我本无意乱入,还望诸位抬手,我等即刻离去。” 那些人各自对视一眼,都有宁可错杀的决然。 缠枝低骂一声,这些人,到底要做何非常严密之事,连路人都不肯放过。 锐利的长剑一挥,连接车厢和马匹的麻绳便被斩断。 缠枝单手送常悦蹬上马镫,义无反顾道:“姑娘上马,奴婢在此拖住这些人。” “缠枝……” 那些人速度极快,缠枝来不及多加言语,左手猛拍马臀,厉声喝道:“驾!” 骏马瞬间撒欢,冲着与此相悖的方向全力跑着。 马上的常悦回头,背影孤勇坚韧的姑娘已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那些人各个都比她高壮一倍不止,身体又健壮强有力。 可缠枝没有退后一步,以一人之身,牢牢的将那些人阻挡在自己身前。 常悦面容沉重回头,握紧了手上缰绳,双腿踢向马腹,加快了前进速度。 缠枝拿命换她安全,她不可能任她将性命丢在这里,只要再快些,找到兵马指挥司的人,便能救她。 快马之下很难顾忌周围,常悦没有刻意降低速度,一人一马向主街冲去。 岂料前方一人低着头看着手中简,耳朵聋了似的是个摆设,常悦还不会急转马头,高声喊道:“快躲开!” 那人迟钝仰头,熟悉的眉眼刹那映入眼帘,常悦下意识唤道:“李僖?” 灰白直缀的男子不见慌乱,将简收到袖中,沉静的眸子等着那匹马疾踏过来。 站立的男子与马头几乎面对面,李僖快速侧身,双臂抓住绷紧的缰绳,右脚挤上马镫,借着向下拉着缰绳的力道翻身上马。 背上重量加重,马儿低鸣了声,四蹄站定,就要将那人甩下来。 李僖前面围着常悦,双臂用力收紧,直直用蛮力与动弹的马较劲。 耐心僵持的一方获得了胜利,等到马停,李僖随即下马,又伸出臂弯接她下马。 “阿悦,出什么事了?” “我回来时遇到了一伙人,二话不说便要灭口,缠枝断后,我要去兵马指挥司找人。” 李僖眼眸浓重,摇头猜测道:“恐怕来不及了。” 兵马司离这有三条街,且调兵解释一来一回都需时间,以一对多,缠枝撑得到吗? 常悦猛地受挫抬眸,面上还有不死心的执拗。 事出紧急,李僖想了个冒险的方法,简单扼要的说:“阿悦,你带我去,我有太子令牌,他们或许会忌惮一二。” 当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常悦应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马,常悦伸手指着路,双唇因为未知微微绷着。 温热的躯体隔着衣衫挨在身后,她一心担忧长门街的缠枝,心里并未多想察觉。 驾马的那人手心刚冒出的鲜血出现在视野中,常悦指尖碰了碰他未流血的指腹,陈述道:“李僖,你手出血了?” 轻飘飘的触感像羽毛般挠过心窝,李僖做不到她那般心无旁骛,好久才动了动僵滞的手。 “无事,先去救缠枝。” 这是刚才赤手拉上缰绳,生生磨破的。 常悦沉默不答,也知道孰轻孰重,掏出袖间手帕缠上那处伤口,可手帕只有一条,他受伤的是两只手。 只想了一瞬,常悦撩起裙摆内衬,就要撕下一条来。 李僖余光瞥向她的动作,空出的左手就要阻止,“不用……” “别动。” 察觉女子因为他受伤的坚硬语气,李僖张了张唇,没再阻止,低低道:“…好。” 马停在药铺门前,李僖伸手揽着她腰将人安稳送下地,又扯下腰间钱袋温声商量道:“阿悦,他们认得你你不便露脸,你先去买些外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他说的道理常悦都懂,安分的点点头,“你小心些。” “放心。” 马蹄声不加掩饰的响在窄巷,李僖同那几人凶狠冷厉的眼睛对上,冷然的气势割据而出。 眼皮悄声下掩,地上的人还没有到绝境,来的算及时,
受伤的缠枝也认出了他,看懂了他的眼神没主动说话。 李僖故意沉着的脸写满肃穆,先发制人高声呵道:“皇城脚下,九江人便公然杀人灭口吗?” 九江二字令一行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人不过照面便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是说他们早被盯上了? 见他们警惕的反应,李僖心里悄然松了口气,观领头的那人腰间配有狼牙雀羽,九江地临茂林,自是盛产这些,他赌对了。 “阁下是谁?莫不是这人的背后之人?” 想来是故意探寻此地,哪里是她先前说的那般误入。 缠枝被头领指着,无心和他多费口舌,身上数处被刀刃划伤,鲜血顺着黑袍流下,持剑女子长剑抵地支撑着身子不很挺直的站着。 虽不至于要命,但还是很勉强 李僖不去看那边,坐于马上俯视道:“呵,你们杀人难不成还要知道那人名姓?家住何处?有何人际?” “阁下是来阻止我们的?” 领头大汉直接带有杀意的眼神望过去,这样维护的话很难不将两人想成是一块的。 李僖一副坦然模样,不知什么来路在这刀剑相向的境地竟如此的从容自在,“是。我乃太子派遣,协同兵马司奉命清道,今日一概不许出现兵刃,诸位若想杀人,可是没挑个好时候。” 话头一开始,那枚金制的椭圆形便被亮出来,像一柄横在脖颈的剑,虽有可能挣脱,但也有可能被抹了脖颈,丢掉性命。 一番话透露出数条信息,领头人脑子也转得过来,沉默的思索着要不要继续动粗。 这人是太子心腹,看样子职别还不低,若死在这里肯定会被追究,他们兄弟几人受重尧王差遣,一直在做台面底下的事,既为暗刃,便不该见光。 领头人紧盯着李僖神情,出言试探道:“阁下既已知晓我等身份,手下竟能抬起放过?莫不是还有何后招?” “嗤。” 枣红骏马上的肃重白面信使微微露了个不屑至极的讽笑,又极具蔑视的稳操胜券道:“殿下既派我等开路,便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归京,尔等不过重尧王手下几个虾米,能翻多大风浪。” “再者。” 公然对上那些人含愤不表的面庞,李僖冷而傲慢道:“就是我命兵马司众人赶来将你们斩杀于此处,今日不过是死了几个胆敢刺杀殿下的无知贼人,哪怕是重尧王,他会替你们讨回公道吗?” 威胁且有灭口的本事,领头人不得不承认,这场对峙中他们处于极弱势。 心中闪过权衡利弊,半束起的发丝编成小辫的头领向后一摆手,下令道:“我们走。” 李僖略出神的想,若他被派来此处做事,定然不会将如此明显表示来头的装扮戴上,傻了吧唧的将软肋亲手送到对方手中。 “李大人?” 那些人一走,缠枝便倏地收了力,有些不稳的踉跄摇晃。 李僖跨步下马,将马牵到缠枝身旁,解释道:“你们姑娘在前面药铺,缠枝,你能上马吗?我带你过去。” “可以,多谢大人。” 在医士的指挥下敷了药又服了药,药劲上来了,缠枝沉睡于那辆被斩断的马车内。 李僖接好了断裂处,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马车横木上,前有危险李僖不放心,亲力亲为的护送她们回常府。 临近常府,李僖缓缓拉住缰绳,想要说些什么表达思念之情,可到底不是粘腻发于口的人,想要叮嘱她注意安全,可此地就是侯府,一时间男子张了唇又合上,欲言又止的模样。 常悦微微向前挨近,耐心引导般说:“李僖,你想说什么?你说,我听。” 回来路上经历变故的姑娘没有变得低迷,似是因为见到了眼前之人,发自内心的愉悦,故而眼睛欢快的亮着,衬得那张温人面也明艳不少。 “…呃,阿悦,回去好好歇息,早些睡,照顾好自己。” 李僖慌张的躲开她的对视,缠有她衣物的左手悄然背到身后,布条摸索手心,又痒又疼,体验着那痒的触感,好似从胸腔中发出来的。 “可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这些。” 这些普通朋友点头之交便能说的话不太符合他们小情侣们久别重逢的氛围,常悦分明从他眼中看到无限眷恋与珍惜,可面前的人是个不太擅长说情话的。 那便由她主动一点吧。 “李僖,分别的这些时间,我很想你。” 李僖拉平唇线,昏黄日光下泛有微光的双眸沉静安宁的盯着眼前之人,不似惊喜,但若细看,那双黑眸下盛着满腔小心的珍爱。
再下一瞬启唇说话间,常悦被那人前倾环腰抱在怀中,腰上力道从松到紧,从试探变为占有,常悦亦伸出双臂回抱他。 “阿悦,我很后怕。” 在没收到她的信不确定她的安危时,李僖顿生无数后悔恐惧,平常不显,似乎只有离别才更深的验证对方与你有多重要。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大难不死是个多庆幸的形容。 知道他说的是衡阳一行,常悦语气轻松道:“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食言。” 概括起来,用幸得老天眷顾来的恰当,数次危机,常悦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脱身。 “阿悦,若你再问我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你去衡阳,我的回答和上次不同,我也知道不该阻拦你做你想做的事,可我一想那些经历过程,我便下不了决定。抱歉,是我心生狭隘妄想困住你。” 每个人都该是自由的,李僖喜欢常悦,便会喜欢她所喜欢的一切,也会支持并保护她想要去做的事,而不是像个只会拖后腿的累赘。 更不会处处掣肘她,困顿她的身心,以爱的名义控制她的思想。 “我理解,李僖。” 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惶恐,常悦手臂上抬,手掌安抚性的拍了拍李僖微颓的肩膀,眼神里是无穷的宽和爱惜。 “李僖,没关系的,这很正常。” 因为爱惜才会占有,因为重视才会担忧。 女子温润的声音响在耳畔,李僖微微侧头靠得更近些,闭眼安心享受这片刻的安宁美好,手掌抚上她上束的发丝,躬身男子动作放轻。 环抱着感觉,她好似比从前瘦了些,几句交谈下来,李僖明显地感觉常悦好像成长了些,不是容貌上的改变,而是从心里的变化。 经过些世事心境受到启发,获得经验,进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