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琐就这么在床边守到天亮,前头不能耽误皇帝上朝梁九功这会儿自然也回不来,青琐也不知道纾妍会睡多久不敢轻易离开,倒是没想到李总管这会儿过来了。
李总管打发了其他小宫女去前面收拾,又将昨日纾妍落在乾清宫的东西带了回来,到底是经年的大总管说话有一定的权威性,愣是没透出去半点风声。
李总管见纾妍的样子只能摇摇头,又问青琐一些琐事才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声问:“你昨夜后来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青琐半夜里睡不着自然也不会闲着,便翻着纾妍换下来的衣服看,最后只在衣服上闻到了些香味,这让她想起来昨日交班时闻到的那个味道,但那时候闻起来并不真切就没太在意。
“现在想来,或许是这个香有问题。不过我闻了并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李总管这会儿从袖子里拿了个香囊出来递给她:“你闻闻,是这个味儿吗?”
青琐接过香囊闻了闻,这味道是比衣服上的要浓得多,她一下就分辨出来:“对!就是这个味道!”
李总管又道:“看这香囊的样式似乎是纾妍常佩戴的那个,不过看她现在这样子还真不像自己会去投送怀抱的那个。”
青琐仔细看了看后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她平时戴的那个。平时戴的那个是她自己绣的,而且绳结上有很明显磨损的痕迹,这个香囊是新的,收口的绳结的打法也不对。”
李总管颇觉意外:“你那么清楚?”
青琐苦笑道:“说来,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香囊的时候觉得挺好看的就跟她请教了一下,那时候仔细看过,我还特意学了这个绳结的打法。”她拿了自己平时佩戴的香囊给李总管看,对比之下果然不一样。
青琐道:“香囊有什么问题只能让太医来看看,但纾妍她……”
李总管不确定地说了一句:“不如问问苏麻喇嬷嬷?”这事要闹大了还不定怎样呢,得让太皇太后知道才行。
等太皇太后知道了才能逐级把消息传下去,当然原本是不需要那么麻烦的,只要几位主子那消息报上去,皇帝要是没有特别嘱咐,皇贵妃就定个最低的位份,最后再报到敬事房和内务府就可以了。
可纾妍不是别人,要是其他宫女得了这个便宜就跟一阵风似的无人在意,她可是众人眼里乾清宫的二把手,地位仅在青琐之下。
青琐留了李总管照看纾妍就快步赶去了慈宁宫,这时候后宫里大部分人都还没醒神,就算见过她也不一定记得住,但纾妍还是在加快速度的基础上让自己沉下心来免得被看出了什么。
苏麻喇一向起的早,太皇太后如今精神越来越不如从前,她就有时间先在院子里走几圈当锻炼身体。见着青琐慌忙跑来还以为皇帝有什么不好:“这一大早着急忙慌的怎么了?”
青琐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下来才把昨夜的事说了,她这着急的模样让苏麻喇都觉得新奇,要她来说皇帝宠幸个宫女就让这个宫女颓废成这个样子那还在宫里干什么。大部分没有直接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在宫外有个集中的住处,报个病往那一丢让她自生自灭便是。
但苏麻喇看着青琐的眼睛,就觉得若论那心态对待会寒了他们的心,这样的事情哪怕能瞒到早上,只要有人来收拾就什么都知道了,还能捂到现在不透风声,苏麻喇也想见见这个纾妍,到底存了什么本事能让乾清宫那么多人为她遮掩。
自然苏麻喇是不可能亲自去乾清宫跑一趟,她的存在可比青琐扎眼多了,苏麻喇先道让青琐回去,能让纾妍自己来慈宁宫是最好的,自己还得向太皇太后禀报,便嘱咐了她一些话。
青琐也不多耽误就先回乾清宫了,到了自己的住处,纾妍已经醒了,眼里还是一副魂没回来的样子,而李总管正坐在桌前喝水,看到青琐才感叹:“你可算回来了,我这说的嘴都要干了。”
青琐道了声歉在李总管边上坐下,又悄悄看了纾妍一眼,才小声要问:“纾妍她……”
李总管摆了摆手:“我看纾妍姑娘也不是个会随意寻死觅活的性子,毕竟她家人对她而言还是很重要的。”被皇帝宠幸意味着要成为嫔妃,谁都知道嫔妃自戕是大罪,而且又在这节骨眼上,要是她自己想不开肯定会祸及家人。李总管又叹了口气:“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个办法,哪怕她哭一哭呢,要是能哭这魂儿也就回来了。”
青琐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纾妍身边,纵使心里难受但还是硬了硬心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以为你现在这幅样子一切就能改变什么吗?我告诉你,进了紫禁城,一切就都不由你自己说了算,你以为你满了二十五岁就一定能出宫吗?这宫里有多少人想出宫还出不去呢!再说了,你从进了乾清宫就一直在皇上面前晃悠,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也许你就是等着有一天能爬上去呢?只不过碍于皇上顾忌你与德妃娘娘曾经的情谊,这么多年都不愿意碰你,你就不得不想法子,支开了梁九功又自己爬上了龙床,当真是好心机啊。”
“青琐姑姑……我没有……”纾妍浑身颤抖,攥紧着双拳,一声又一声地否认:“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可青琐浑然不觉似的继续说:“你如今这副样子谁能知道是不是装给人看的?得了乾清宫所有奴才的心,让大家都知道你不是自愿的,这一切自然就怪不到你头上,还都会觉得你可怜……”
纾妍伸手拽住青琐的袖子,抬头看着她已是泪流满面,依然在拼命摇头:“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
青琐由着她拽着,依旧冷着脸:“此事我已经禀报了慈宁宫,你若是真无辜,就把眼泪擦干了去太皇太后面前说个清楚,不然……你该知道,这宫里想要一个人死是多么容易的事情,难道还能指望皇上记得你一辈子吗?”
纾妍慌忙点头,松开手就下床,青琐道:“后头有热水,去洗把脸收拾一下,别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坐在桌前的李总管已经傻眼了,都忘了自己还端着茶杯,见青琐松了口气才佩服道:“厉害啊,真不愧是青琐姑娘。”
青琐脱了力一般摆摆手:“这哪是我厉害,都是苏麻喇嬷嬷教的。纾妍她是被人算计了,可她还得活下去,日子总得过下去,这宫里由不得人浑浑噩噩一辈子,也不能就这么做了别人的靶子。”
李总管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贵妃和宜妃有孕,纾妍又是德妃娘娘曾经的姐妹,这下手的人还真会挑人和时候。且这事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得咱们先主动才行。”
至于皇帝会如何对待这件事,自有他的老祖母会传召,用不着他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