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定四年初春,路上雪迹渐渐消融,天空也久违地放晴,风吹在脸上也不似冬日那般刻骨,更添几分和煦。
丫鬟们捧着盘子站立一排,盘子里呈的都是及笄的衣饰。
孟长瑾穿着朱红锦边短褂和浅素色襦裙,腰间系着普通细布带,双手张开,又加曲裾深衣,深衣贴身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两个丫鬟拉举着大袖长裙礼服走来,孟长瑾回头一看,眼角亦是一跳。
“为何还有,添上这么多件衣服,倒显得臃肿了。”被抓着打扮了一早上的孟长瑾不满嘟囔。
大丫鬟碧溪于盘上取出一只钗笄,走过来笑道:“女子及笄都要三加采衣,是祝愿小姐去童真,修美德,一生平安顺遂。”说完,细心地将这钗笄插入她的发丝。
孟长瑾由着丫鬟给她穿上大袖长裙礼服,此时她身上的少女风姿被这深色长裙一盖,倒是姿形秀丽,容光照人。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竟有些认不出来。
身边的几个丫鬟看着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小姐竟是看着自己痴了。”
“别说小姐看得痴了,连我也是看痴了去。”
打闹中,外面有人传孟长瑾去外堂行及笄礼。
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替她整理裙摆和发饰,一切妥帖,碧溪便扶着孟长瑾,几个丫鬟立于两侧,缓步而行。
行至房门前,孟长瑾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对碧溪说:“妆台上有支梅花白玉簪,你且替我取来。”刚至堂外,便听得乐声响彻,旁边已经候着一黄衣女子,她笑吟吟地站在门边望着她。
“敏芝恭喜堂姐了。”
女子正是孟长瑾的堂妹,孟敏芝,也是她今日及笄的赞者。
孟长瑾走至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今日辛苦敏芝了。”
此时,堂内孟长瑾父亲已讲完致辞,有丫鬟示意孟敏芝入堂。
孟敏芝款款走出,于丫鬟递来的盥中洗手,洗毕,立于西阶。
孟长瑾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出,至场中,向观礼宾客作揖,眼角撇到孟长延立于人群中,正含笑注视着她。孟长瑾的姑母孟广玟作为此次及笄礼的正宾于一旁奉上罗帕和发笄,一旁有人高声颂祝词:
“盈盈女瑾,始加元服。尔承慧智,秀毓名门。望如皓月,久昭淑德。”
方才颂祝词的人,取木梳,轻梳孟长瑾垂下的青丝。礼毕,孟长瑾随着碧溪回东院,换上襦裙,再入堂内,向堂前父母行正规拜礼。祝词再次响起:
“少而及往,贵至荣和。恭俭宽谦,以成厥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孟敏芝为孟长瑾去发笄,她伸手去取发上发笄,一抹白玉光泽刺入她眼帘,手微微一顿,方才轻缓取下发笄。
三加三拜,孟长瑾已是觉得天旋地转,腹空无力,只盼着速速礼毕。
孟广玟轻步走来,慈爱地注视着孟长瑾,方启唇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嘉宁甫。”
孟长瑾低头恭谨道:“瑾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孟广玟满意地点点头,便转身复位。
“自此,你便不再似曾经恣意妄为,姑母为你取嘉宁二字,也是希望你一切平安顺遂,此与为父之愿无二也。”
孟广蔚望着跪于身前的女儿,如今的她,与自己记忆中的一个人慢慢重叠。竟是如此相似。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孟长瑾俯身再拜。
孟长瑾站在堂前与参礼宾客一一作揖,待宾客散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般重担。
“嘉宁。”孟长延走至孟长瑾身边,负手而立,似是好笑地偏头看她。
孟长瑾侧头目光微低落至他负于身后双手处,随后收回视线,莞尔一笑,却也不看他:“又卖什么关子?”
“喏!”
话音刚落,一个小巧精致的妆奁落在她眼前。她有些疑惑看了眼孟长延,才伸手接过。
孟长延收回手,眼中含着笑,“打开看看。”
孟长瑾笑着斜了他一眼,伸手从妆奁中捏起一对碧玉菱花纹金耳坠,耳坠在她指尖一晃一晃,映着冬日的暖阳,萦光流动。她一把将耳坠攥入手心,攥拳的手举至他眼前摇晃了两下,语笑嫣然:“那我便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