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了看她,目光征询地转向皇帝。
燕绝嘿嘿冷笑,道:“父皇,伊脍要术儿臣为此找了半年,是因为听说里头食法新奇,有开胃健脾之效。可这丫头一直都不承认,儿臣也便信了……现如今,这算不算被逼出了马脚?”
众人都凛然,欺瞒皇族是重罪,惹上这位性情不佳的五皇子则更麻烦。
臻在宫里人缘算是不错,是以除了几个一向会看皇后容妃眼色的妃子,时不时会敲打几句外,其余人都保持沉默。
皇帝沉吟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太监前去查看,众人都默然等待,只有皇孙公主们依旧没心没肺的玩乐,这些平日里一言一行都要听嬷嬷教导的小贵人们,今晚明显是被打开了新世界,那一处的热闹,便越发衬托出这一处的凝滞般的静寂。
静寂里,嗑瓜子的声音依旧不急不慢,特别清晰。
众人忍不住又去看德妃,德妃吐出一枚瓜子皮,半掀起眼皮瞟一眼燕绝,道:“不愿意给你怎么了?凭什么要献给你让你拿去讨好你爹?人自己讨好不行么?还是你觉得不给你就是欺君之罪了?那也得你先成了君呀。”
众人听着,觉得这话真是又毒又天杀的有道理,就是太特么狠,让人简直像被那瓜子皮哽了嗓子,说不出话来。
燕绝更是眼睛都发蓝了,哽了半晌,发狠地道:“德妃娘娘!这丫头迷惑了三哥敢情还能把您也给迷了?欺负晚辈也不是这么欺负法!伊脍要术是要献给父皇的,这丫头不愿意拿出来,那就是不敬君上!”
“呵呵。”德妃又是那种轻蔑又懒怠的笑,继续嗑瓜子,竟然又不理会了。
燕绝气得发晕——这种给人阴一刀却又不肯正面对战让你的回击打进棉花里的感觉实在太他娘的可恶了!
容妃闭着眼睛,仿佛没看见这里的争执,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臻心里发愁——两次,两次了,两次德妃都看似帮她说话其实却给她拉了满分的仇恨!
此时一阵脚步杂沓之声,去拿的太监回来了。
众人探头去看,就见他手里果然抱着一匣子。
所有的目光唰地落在臻脸上,臻的脸色也唰地白了。
太监把匣子奉往皇帝面前,匣子上“伊脍要术”四个大字在灯下明晃晃谁都看得见。
闻近纯面色一变。
燕绝一喜,大步上前,一脚便要踢向臻,“敢骗我!”
“砰”一声闷响。
随即“嗷”一声大叫。
容妃手中的佛珠啪嗒掉落地下,爬起身就扑向倒地抱住脚大叫的燕绝,“我儿!”
另一边,德妃娘娘嗤地一笑,转头对菊牙道:“瞧瞧,果然来了。燕绥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这么个丑丫头,这么上心,也不嫌丢人。”
被她嫌弃丢人的儿子,仿佛没看见她,慢条斯理收回手,指节上,一个指虎熠熠闪光。
那指虎分外缺德,能伸出数寸长的尖刺,燕绝的脚心,现在想必一个对穿的洞。
指虎上沾了血,燕绥隔着手帕脱下,顺手便扔在了放垃圾的桶里,一声脆响,听得人一颤。
他一出手,就给燕绝脚上捅了个洞,众人闻着那越来越浓腻的血腥气,都颤颤不敢言语。
臻心里叹气——这娘俩一个比一个让人愁!
皇帝的脸色也不好看,怒道:“老三!这是你弟弟!你这是要废了他吗!”
“废不了,伤点皮肉而已。”燕绥一笑,从从容容给他老子行个礼,“实在是今日不教训他,明儿就要传出皇子当着陛下的面仗势欺人杀伤女官的好话儿,那些御史又能蹦跶好几天,到时候我怕您听着烦。”
转头又对燕绝道:“我帮你免了一场御史集体弹劾风波,挽救了你的王爵和俸禄,记得谢我啊。”
燕绝脚上血流如注,抱着靴子整个脸抽搐成一团,哪里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只在大声嚎叫的间隙,狠狠瞪着他,眼神怨毒,如淬毒的箭。
皇帝不胜头痛地按了按眉心,又道:“你就这么有把握闻女官无辜?”
燕绥拿过那个敏感的匣子,抬手就翻开了。
里头是几本薄薄的小册子,素蓝封面,装订简单,翻开来,果然里头一道道的,都是各种食物的做法。
刈包,关东煮、甜不辣、大肠套小肠、牛肉面、贡丸汤……
众人都瞧得见,一时哗然,却不敢说什么。
容妃转头看见,厉声道:“还说不是伊脍要术——”
燕绥不耐烦地对臻道:“行了,早点结束,我还没吃晚饭哪。”
臻白他一眼,心底却微生暖意。
并没有事先商量,也没有临时对戏,可他就是知道她的打算,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从没想过,跨越时间和空间,离开自己三个死党,居然还能有人,能和她如此互相理解而默契。
这是一种难言的感受,像看见茫茫大漠里,目光落在哪里,哪里便出现绿洲,最好的一朵花开在视野里,永不凋谢。
真好。
她抿唇一笑,上前一步,看管儿童游乐区的闻近檀低头过来,送上纸笔。臻便工工整整写了几个字,沙冰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