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皆变,排除满人,上征天意,下见人心。宗旨正大,第一保民,第二保商,三保外人,汉回人等,一视同仁。特此晓喻,其各放心。”
武昌被攻克,宁忠源自号复汉大都督,并向全天下人发布伐清檄,又被称为庚子伐清,中历数满清入主中原以来的种种暴政,人心向背,邀请天下群雄起兵伐清,恢复汉家江山。
此一出,天下震动,许多汉人都偷偷携带此在南方各省传播,几乎形成了一股浩大的反清潮流,这让各省督抚都为之焦头烂额,可如今的大清朝廷,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非常奇怪。
紫禁城乾清宫正大光明殿中,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朝会,百官群僚正跪在地上,向着康熙皇帝三拜九叩,三呼万岁。
康熙皇帝如今已经六十六岁高龄,精力已经没有那么旺盛,可是依然坚持着进行大朝会,这也是为了向世人宣告,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衰老,依然是那个圣明无双的皇帝。
群臣起身肃立,一个个都保持着毕恭毕敬的神态,目不斜视,只是这内心如何做想,却是任何人都不清楚的,哪怕是圣明如康熙皇帝,如今也感觉在对付这群官僚时的乏力。
康熙望着下面的这些大臣,却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所经历的那些大臣,从早期的四大名臣,从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乃至于鳌拜,都曾经是他所需要清除的障碍,也是让自己走上一代圣君的垫脚石。
到后来,又提拔了明珠、姚启圣、施琅、李光地以及周培公等人,这些人辅佐着自己,战胜了三藩,收复了台湾,消灭了噶尔丹,帮助自己一步步走上了巅峰,可这些人如今也都已经不在了。
若是今日这朝堂之上,还有这些人的存在,想来也是一大盛况,可如今的现实就是,如今整个朝堂之中,都再也找不到几位栋梁之才了。
康熙望着群臣当中的那位年轻人,唤做张廷玉,他不是那种第一眼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可是越看越觉得此人不凡,如今已经做上了礼部侍郎的高位,日后也能成为一代名臣,只是此人自己已经用不上了,只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张廷玉此时正低着头,双目微闭,仿佛感受到了御陛上皇帝的注视,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一些,那颗已经被打磨得九曲玲珑一般的心,没有半分波澜。
殿中的气氛越发微妙起来,礼部尚贝和诺硬着头皮出列,跪在地上道:“皇上,一等公佟国维丧礼已满一年,不知皇上给予何祭?”
这件事在康熙朝其实是很敏感的,因为佟国维是八爷党,曾经在太子一事上大力支持八阿哥胤祀,让康熙大为恼怒,甚至说出了“朕拘执皇太子时,并无他意。不知尔肆出大言,激烈陈奏,果何心也?”
此话一出,佟国维便彻底失了势,也成为了康熙心中的逆臣。在去年,也就是康熙五十八年,佟国维终于不负众望果断去世,倒是让康熙少了一块心病。
这一年时间过去了,康熙这心里的气也就散了,如今正是重新捡起君臣相得的好时机,以维护圣名,当下便做起了秀。
“国家优崇勋旧,逮及闺闱,苟内则之用修,宜特恩之下贲。尔何奢礼氏含英华胄,作配名门......迨奄逝之遽闻,用悼伤之滋甚。典隆赐奠,礼备饰终。呜呼!托肺腑于天家,累世之宠光既久。畀丝纶于幽壤,中闺之褒锡维新。灵如有知,尚其歆享。擢其子隆科多为理籓院尚,仍管步军统领。“
一番表态之后,殿中群臣纷纷叩首,甚至有人涕泪相加,以感皇上恩德之厚重,如同久旱之霖雨,令人感怀莫名。
不过此时却有人破坏了这种气氛,四阿哥胤禛脸色有些黑,他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出本参奏。
“禀告皇阿玛,儿臣胤禛参奏湖广总督满丕贪财枉法,逼反汉阳城守将宁忠源,以至总督驻地武昌失陷一事,请皇阿玛速派大军进剿,平乱安民,并将湖广总督满丕捉拿归案,以定民心!”
这一番话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让康熙眼前微微发黑,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他不允许有人当着大朝会说出来,若是如此,自己辛辛苦苦维系的圣君威名,又该如何自处?
明年就是康熙六十年了,自己登基六十年之际,无论什么坏消息,康熙都不允许有人直接提出来,否则这半生的圣名岂非一朝东逝,不过这个时候倒也不急,总有人出来为圣君分忧。
户部尚马齐在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出列呈奏。
“启禀皇上,四阿哥所虑不无道理,不过此事也不可过于担忧,满丕已经呈上奏本,绿营乱兵宁忠源聚众倡乱,抚标参将岳凌峰率兵往捕,为贼杀害,而后逆匪猖獗,率众围攻武昌城,以奸细叩城,致使武昌城失陷。满丕令提督王焕赶赴武昌,令总兵官高成珍、参将林政等率领官兵,共计三万五千余人,听候调遣,围攻乱匪,平灭祸乱。”
康熙一听此言,心中甚为满意,当即便上发朱笔谕旨,命兵部发往湖广总督满丕传谕湖广百姓。
“据督臣满丕等所奏并伊等进折家人所言,逆兵乱匪围攻武昌,实乃大恶不赦。朕思尔等俱系内地之民,非同贼寇或为饥寒所迫、或因不肖官员刻剥,遂致一二匪类倡诱众人,杀害官兵,情知罪不能免,乃妄行强抗,其实与众何涉。今若遽行征剿,朕心大有不忍。故谕总督满丕,令其暂停进兵。尔等若即就抚,自原谅尔等之罪。”
四阿哥胤禛气机郁结,正想继续反驳,却被人轻轻拉了拉袖子,回头一看,却是刚刚被提拔的隆科多,此人向来与胤禛交好,因此也只好在心底低叹一声,退了回去。
康熙此时也倦了,委实不愿再生出什么麻烦,便直接摆驾回了宫,他真的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