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豹站着不动,为难道:“枢相,她好像是……私逃出来找你的。这韩姑娘得了咱们去合州治水的消息,假扮做一个过世京官的女儿,谎说扶灵回合州。”
夏青蝉心想这谎言真是大大的不吉利,镇国公以后听见定会大怒。
韩姑娘找璧川做什么?
张豹接着道:“水道拥堵,她一直没有赶上我们船队,今日我们上岸,她得了消息也跟了来,刚刚赶到驿站。”
哦,是为了接近璧川,韩玉奴为了他竟如此冒险。意歌那时说错了,韩玉奴喜爱他显见是多过喜爱一件珍贵衣料。
夏青蝉正想着,听见江壁川道:“你对她说为她清誉着想,男女孤身相见不宜。明日一早你亲自将她送回京中,她父亲自然知道如何处置。”
张豹答应着出去了。
已是夜半,夏青蝉困意涌来,见江壁川已妥善解决此事,正要告辞回房,突然听见院门外有人大声道:“我家姑娘好意来赈灾,此事夫人也知道的,便是江枢相,也不好做主让她回京的。”
想来是韩玉奴身边的使女,夏青蝉心中叹息,姑娘们的贴身使女有时脾气倒大过姑娘们,桐儿当日架子也极大的。
她困极的人,正胡思乱想间,江壁川突然摸了摸她脸颊,柔声道:“你累了,早些回房歇息。明日一早出发,晚间便能到合州,不用再这般劳顿了。”
夏青蝉答应着正要走开,却听得院门外那使女叫道:“这驿站只这一间院落干净些,外面客房皆肮脏杂乱,我们姑娘千金之躯,被不相干的男子觑见怎么办?”
门外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使女又大叫道:“那夏姑娘难道一人住得了院里这么多房?她自己占了好房,将堂堂镇国公府千金挡在院外,成何体统?”
夏青蝉听这使女说得句句在理,倒站住了。
这使女一向跋扈惯了,亮明身份后,见江府众亲随不便对自己无礼,张豹语气虽坚决,话语却温和在礼,便趁张豹对韩玉奴说话时,一溜烟跑进院中。
进来一眼便见到夏青蝉,她心中得意,叫道:“夏姑娘,我们姑娘望你行个方便呢!”
说完先对夏青蝉一福,方对江壁川行礼。
张豹见事已如此,也不再拦着门,韩玉奴得便,款款走进来,她主仆二人又拜过江壁川,韩玉奴方斥那使女道:“翠烟,不得对枢相宠爱的人无礼。”
江壁川面色不动,对韩玉奴道:“不知韩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夏青蝉见他面色虽已换为平常沉静模样,目光中却微带寒意,心想不知韩姑娘知不知道他已发怒?
这怒气虽不是对她,却也使她无端害怕,想要快些离开。
她低着头正走出几步,韩玉奴却提着姓名叫道:“夏姑娘,今日一路上可也见到逃荒饥民了?”
夏青蝉恼她散布外室流言,又引来苦主,不欲理她,只站住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韩玉奴又道:“我此来便是为了这些饥民。我假做运送灵柩回合州安葬,其实那口棺材中装的满满的银子,到了合州便买粮赈粥。”
夏青蝉闻言,心想张豹方才以为她是为江璧川而来,却原来是赈粥,这韩姑娘倒也并非毫无心肝。
她不觉对韩玉奴微微一笑,赞道:“韩姑娘,你这主意甚巧妙,我们来时水路上见着了好些运粮船,想来合州买粮极方便的,银子又不占地方,运输便利。”
那使女笑道:“是夫人说要来赈粥,叫了你寒英阁的徐姑娘和陈掌柜来商量,陈掌柜出的主意。”
啊,果然陈掌柜什么都能解决呢。
夏青蝉被这使女一提,又想起徐淳音下月过门后,便是韩玉奴的亲表嫂,叙起来大家都是亲朋。
这么一想,倒不好对韩玉奴太过冷淡,正待攀谈时,眼角却瞥见江壁川仍微带怒色,心中一凛,想起世人好坏难辨,暗暗叮嘱自己不可再糊涂了。
她收起亲热神色,微笑道:“陈掌柜一向最是周到的。夜已深了,韩姑娘,我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