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芫芃低头看着自己鞋面上的珍珠,让人无法窥见她浓密睫毛下的眸光。
她胸口微微起伏,在极度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
她深呼吸了几口,从盛怒中逐渐平息,对莘蔷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
徒单太后额头直突突,冷声问道:“为何发生这等事,不懂去叫人!”
莘蔷咬着下唇,面色凄惨,“奴婢见王后娘娘连续不眠不休照顾了君主三日,最后体力不支还晕倒了,奴婢一心想为王后娘娘分忧,想着很快君主就能平息下来,所以就没有喊人”
徒单太后眸光一闪,有意味不明的神色掠过她的面容。
莘蔷见戚芫芃无动于衷,着急万分,要先活下来,只能活下来,她就有转机。
既然如此,死马当活马医,当即决心一下,继续声泪俱下,“奴婢在殿前服侍君主多时,从来没有生过二心,这次的确是奴婢不该,奴婢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只能一死以谢罪!”
说罢,整个人遽然站起,冲着身后的大圆柱一头栽过去,可不知是起得太急还怎么地,脚下一个踉跄,倒是减缓了速度。
“拦下,拦下。”徒单太后立马喊道,她可不想血溅万寿殿。
莘蔷的脑门才碰到圆柱,就被几人拽住,她见死不成,索性坐在地上,呜呜地低声哭泣。
徒单太后幽幽地叹气,“莘蔷,你这是何苦,当下还没说要怎么处置你,你反而去寻死。”眼珠子有意无意地扫了戚芫芃一眼。
此刻的戚芫芃已经冷静下来,双手交叠在膝上,嘴唇紧闭,下颌稍显尖削,垂下排扇般的羽睫,侧过冷眸,似乎不愿再瞧见那坐在地上低泣的女子。
徒单太后深知戚芫芃心中不痛快,她却有了自己的打算,颇有些无奈道:“这事,哀家本不应插手,可竟然闹到哀家这里,那哀家只能说上几句,莘蔷,这事的确是你做得不妥,该罚!不过王后啊,”
话锋一转,稍转头对戚芫芃道:“王后,这莘蔷纵然万不该,但有一句话说对了,后宫只能你一个人,着实太辛苦了。为了君主,你衣不解带的服侍,你看,人都瘦一圈了,哀家心疼极了,虽说莘蔷与君主并无实质,可毕竟是有了肌肤之亲,莘蔷也不好继续在殿前服侍,要不,就纳了莘蔷吧,日后也多一个人帮衬,你也不用像如今这般辛苦。”
徒单担忧意味深长地看着戚芫芃,等待着她的回应。
徒单太后竟打起了这种算盘,也是,后宫只有一人,谈何容易,终究都是妄想罢了。
就算完颜煦愿意又如何,这后宫并不是她一人的后宫,是所有人的后宫。
可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和平相处,相互帮衬,只不过是嫉妒与争宠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徒单太后如何不懂,被先王冷落的那段日子,何尝不是受尽苦楚,被尤太妃踩到鼻尖的时候,何尝不是气结心郁。
可人就是这样,扮演的角色不同,代表的立场与利益就不同,以前她是王后,她需要的先王的宠爱,自己的子嗣。
如今她是太后,她要的后宫的平衡,王族子孙的延绵,要是被戚芫芃一人专宠,即便是中宫之主,迟早亦是危机四伏。
各人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倒是让莘蔷大口气也不敢喘一下,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为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为了上位,为了离他近一点,她愿意,愿意拿自己的清白,甚至性命去放手一搏。
良久,戚芫芃再抬头,原本清澈的目光变得深若幽潭,她盈盈起身,纤沿曼步,走到莘蔷面前才停驻。
她居高临下,瞟眄的眸光中有狠厉闪过,看得莘蔷是一阵惊惶,见戚芫芃皓腕抬起,纤指抚上其脸庞,继而捏住其下颔,自森冷的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来,“这脸蛋的确娇艳。”
继而把手一甩,似要甩掉什么肮脏的东西,回身对着徒单太后欠一欠身,漫然说道:“母后说得有理,只是君主还在病榻上,此事也不应在这种时候定下,这事也不是儿臣一人之事,待君主身子痊愈,由他亲自给莘蔷一个名分。”
说话得体,有理有据,徒单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干干说了一句,“王后能这样想,哀家甚是安慰。”
“石默金,你先把莘蔷带下去,包扎一下,让她歇息两日。”戚芫芃睨着石默金,清冷的语调不带一丝生气。
石默金心中一震,连忙俯身回道:“老奴遵命。”
莘蔷眼珠子左右飘动,这这就完了?就这么把她晾在一边歇息?
这事很快就人尽皆知了,要是不能要一个名分,以后她哪里还有面子在宫里怎么活下去!
戚芫芃把莘蔷哭得一团污糟的脸上露出不甘心的神情悉数纳入眼底,瞥了一眼,哂笑道:“莘蔷,你也不用着急,君主还躺着呢,他未痊愈的话有些事也有心无力呀。”
这话里的意思,莘蔷一听瞬间羞愤得脸红了。
待戚芫芃从万寿殿出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太阳高照,九月秋风乍起,凉意阵阵。
可因为方才的事,戚芫芃觉得浑身闷热得很,心中的怒火更是无处发泄。
看着自己的主儿面色不虞,杜鹃小声的询问道:“娘娘,现在我们去哪儿?”
戚芫芃玉臂一挥,哼了一声,“去延英殿!”
杜鹃呐呐地点头,不敢多话,小碎步跟在身后。
待众人都走过,万寿殿又如常恢复成恬静庄肃的气氛。
乌苏嬷嬷稍稍走近,小心翼翼道:“老祖宗,您看王后会不会记恨?”
徒单太后闭阖的眼眸轻抬,眸光一转,凝声道:“记恨?倒不至于,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定能猜到哀家背后的深意。”
乌苏嬷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王后与君主成婚已经有段时日了,肚子没一点儿动静。君主已经下令这三年都不选秀,只怕都是为了王后,希望王后能明白老祖宗的一片苦心。”
“是啊,”徒单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君主爱她,对她颇为娇宠,事事都由着她来,甚至还让她出宫搞什么店铺,哀家只是担心这不是好的现象。”
“老祖宗,您是怕她是第二个尤太妃吗?可毕竟她是王后,她也比尤太妃有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