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石谷寨寨主不仅接纳了他,给了他立足之地,还发现了他的过人之处,视若己出般一路扶持他上位。
朝天歌开天地新法,首创宵皇祭礼时,老执事也陪着他四处游说,更将亲儿子送到他身边,全力支持他……
细数过往,老执事于他恩同再造!
沉默半晌,朝天歌来到她跟前,谦恭地掀衣下跪,郑重地行了个稽首礼。
老执事一惊,登时正襟危坐。
这是最情深义重的庄严大礼,看他叩头久久没有起身,老执事双眼一湿,可颤抖的唇终说不出话来。
朝爻成年那时,也对她行了个这样的大礼……
她心间微恸,俯身就要将他扶起,朝天歌柔声道:
“当年出任祭师时,老族长叮嘱必使家给人足,安生乐业,方有太平之象。这些年来,若无老执事的督导,怕早已变生意外,如今执事身体抱恙,天歌不敢再假辞劳烦,还请执事回寨安心静养,日后有何交代,尽可吩咐,天歌定当竭力办到!”
老执事听着老泪纵横。
是啊,如今的大祭师已不再是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了,而是学会了逆来顺受,变得更加沉稳坚毅了。
门外的朝光一身连帽披风透着武人的利落,顶着飘雪给院中的暖炉添了炭火,火苗子随着风左右摆动着,他定定地看着,犹似出了神般。
直到里头传出大祭师的叫唤时,他才回过神来,将帽取下走了进去。
须臾,他将老执事推出来,一出门便将披风解下披在老执事身上,缓缓将她推出别院。
朝天歌立院中目送二人离去,耳边还在回荡着老执事的话——
“草木有心,风雪易折,人若无情,以何立天地?大祭师,内正心外修容,以风化天下而厚人心,自有千万人追随……”
雪花纷纷扬扬下来,朝天歌望着早已变成光秃秃的海棠树,心中怅然若失。
如今开满枝头的是雪花。
池子结了一层薄冰,周遭毫无生气。
朝天歌自揭了面具,白皙的脸鼻尖一点红。
倏忽眉头微敛,转身一弹指,就将莫名飞来的一个雪球打散了。
朝天歌抬眸侧目而视,海棠树上除了堆裹的白雪,便什么都没有。
须臾,海棠树剧烈地晃动起来,撒了他一头的雪花。
他脸上正起愠色,“吧嗒”一声,拾泽提着的一篮子傀儡忽地落了地。
朝天歌蓦地转过脸来,忙将手中的面具藏过身后,却僵立着不动了。
拾泽与若悯二人实在来得突然,只是他的警觉性又减弱了不少。
若悯紧紧捂住了嘴巴,求证道:“公、公子吗?”
“十二世祖?!”拾泽楞楞地发出一声疑问。
若悯随即敲了他的头,纠正道:“十二世祖是一身红衣的,你忘了么?”
这树下的人分明一袭白衣飘逸,像足了大祭师的日常装束。
“天歌哥?”拾泽试探地叫了一声。
但见朝天歌嘴唇翕动了下,他又上前追问了声:“你是天歌哥对吗?”
他咽了咽口水,试图靠近。
朝天歌不知该将目光投放何处,身形微动,似要准备逃离尴尬之地了。
拾泽一个风驰电掣直接扑上来,却把他摁倒雪地上。
似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拾泽微愣,定睛看清了,那是个面具,十分熟悉的凶神恶煞面相,他恍然大悟,激动地抱紧了朝天歌。
“……”
“天歌哥!我就知道是天歌哥!!”拾泽欣喜若狂,第一次见了面具底下的天歌哥,果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模样啊!
朝天歌僵直了身体,拾泽忽意识到这是个十分无礼的亲昵动作,便立即放开了他,笑容可掬:“原来天歌哥长得这般好看~”
他夸人从不拖泥带水,也很直白。
若悯嫣然一笑,公子的样貌美似神祗,与画中的十二世祖神似,简直是长在了阿泽的审美上了。
朝天歌起身讪然道:“阿泽……”
他抓起面具就急急往小筑去,可拾泽却似要吃了他般,目不转睛地一路盯着,紧紧跟随:“天歌哥,你别不好意思嘛……”
“……”
若悯笑着摇了摇头,将那满地的傀儡捡起来,忽地灵光一闪,她往那片海棠树急掷出去花瓣几片,花瓣扎进了树干,打落了满树的积雪,却什么都没发现。
“是错觉么?”若悯静处瞻顾半晌,没有发现异样,便提着傀儡回小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