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表现得一脸镇定,手上的动作也轻轻的,从他额头一路到下巴,有规律地来回轻擦着,如擦着块玉,不见得是在擦脸。
朝天歌不想盯着他看,眼神也就一直闪躲,根本没去在意他到底是否真正在擦脸,只是脸上传来的温热的感觉,又令他悄无声息地红了脸。
掀开他的衣衫,发现他在微微发颤,山河眉头皱起,轻声道:“我帮你清洗伤口,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
“受得。”
“好。”
风行小筑外,若悯匆匆赶来,见着拾泽在门外踱着步,上前急问道:“阿泽,公子回来了?”
拾泽立马迎上前,红着双眼道:“天歌哥回来了,就在里面,不过你不许进去。”
若悯刚上台阶就被拾泽拦下来:“公子他?”
“天歌哥正在疗伤,任何人不能进去打扰。”
“可……”若悯一脸难色,“长老们上来了。”
话音刚落,六大长老先后进院来,各个面容肃穆,听闻大祭师受了伤,怎么都得亲自来探望一番。
若悯与拾泽一见他们几位来,立马打躬作揖。
莫听拄着拐杖上前一步,语气和缓问道:“大祭师可在里头休息?”
若悯与拾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既然是休息,那就不便打扰了。”莫听转过身想离开,被其余几位拦下来。
朝长老端的是一皓首苍颜的老头儿,却无半点老态龙钟状,他双目微眯,走出半步问道:
“听闻大祭师受了伤,可有差医师给看看啊?我等特来此探望,也是想知道大祭师伤着了何处?伤势又是如何啊?”
这一开了头,后面几个也就跟着着急了起来。
“就是啊,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啊,这鹿无好歹得有个主持大局的,轻伤倒也能调养几日,这要是重伤嘛……”
“这得靠神明保佑了,大祭师此番护城之举功不可没啊,但这邪祟是赶走了,万一要再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我等心系大祭师安危,既然来了,不看上一眼又怎能放心呢?”
……
拾泽与若悯面面相觑,听着也头大,这几位长老一人一张嘴侃侃而说,怎么都看不出是跋山涉水而来的。
若悯赶紧道:“诸位长老,且听若悯一言。昨日邪祟驱散之后,公子只觉有些疲倦,便回来休息了,请长老们不必担忧,公子并无大碍。”
“若悯姑娘,此言当真?大祭师受伤一事,我等可是听执事们说的。”朝长老沉稳的语气中带着几丝盘问的味道。
果然如此……若悯心下一凛,正想启言,门便打开了。
“何人如此聒噪?”朝天歌从里头走出来,残破的面具已更换,一身素衣规规整整。
朝天歌看上去不仅没有受伤,还较之以往气息温厚了几分。
拾泽目瞪口呆,若悯则暗暗松了口气。
见此,长老们满心狐疑,眼神一交接还是行了个常礼。
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位,都是白胡挂颌的老者,端的是慈眉善目的面孔,话语间却夹杂着些许豺狐之意,适才一番交谈,他在里头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长老光临寒舍,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可是那群邪祟去而复返?”朝天歌站在台阶上,双目微向下视,将他们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
莫听离朝天歌最近,他微微一颔首道:“听闻大祭师受了伤,我等特地上来探望。”
“有劳诸位挂心了。”
“见大祭师无恙,我等就放心了。”
“是啊,真是神明保佑,可喜可贺啊。”
“讹传之事,还请诸位莫要当真,这山路漫漫,长老们来回奔波必是辛苦,我看天色已晚,不若在此下榻一夜,如何?”
朝天歌此言一出,几位长老纷纷作揖谢过他的周全好意,皆言回去还有事务处理,便不好耽搁,转身要走之际,朝长老忽然想起一事来,于是开口询问:
“听闻大祭师将那女妖活捉了?不知要如何处理呢?”
闻言,其余人纷纷回头,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朝天歌微顿,道:“此事我尚未想好,待想好后再做定夺罢。”
“为何不将其杀之而后快,亦可报朝爻之仇?”
拾泽一怔,忙转眼看向朝天歌。
须臾,朝天歌回道:“女妖虽诡谲狡诈,却并非主使,若冒然杀了她,线索便断了。”
“朝爻死得不明不白,难道就这么关着?”
拾泽咬着唇,溜溜的大眼望着朝天歌,迫切想知道他的想法。
众人心知肚明,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向那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少年。
“当然不能就此关着,她会得到应得的惩罚。朝爻决不能白死!”朝天歌声音铿锵有力,回应了长老们的疑惑,也在少年面前许下了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