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自诩阅人无数,经验告诉他,不能以常人角度来揣度宵皇祭师,毕竟这里一切让人琢磨不透,他甚至告诫过自己,那小子的长相与言行实在不能统一,岂料还是疏忽了。
眼下受困于此,又施展不得拳脚术法,他悻悻然,不用灵力,挣脱开这难缠的鬼手,还真有点麻烦……
忽地一股劲气从底下猛地串起,山河一个回身缩,冷不丁一股骇人的压迫力喷涌而上。
一阵泛着银光色的大风自下而上卷,当中似乎还裹挟着一人,速度太快,连带飞沙走石树叶断枝呼啸而上,他眯缝着眼来不及看清,那股风就冲上了天去。
狂风一带,朦胧的山雾也散开,歇山的云也被冲开了,眼前景色变得清晰了起来,山石峻峭,壁立千仞。
适才一出,好在毫发无损,他吁了口气,抬眼仰望,却也见不到什么踪迹了,只有翩翩飘落的几片银白色的羽毛,从眼前滑落。
“这风是巨鸟带来的?”
看这羽毛形如皇鸟头,拖着修长飘逸的尾,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沉思了片刻,恍然想起,昨夜里趁宵皇祭师不备之时,偷摘下的面具,织带后的那两片羽毛,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这宵皇之地应该盛产大鸟,连羽毛都做成了面具的装饰品。
不过这大鸟是食素还是食肉?温驯还是凶猛?
俯瞰底下万丈深渊的模样,这深幽之地飞禽走兽应当不少。
“刚刚那人……该不会是巨鸟用来饱腹的吧?那小子将我绑来此地,难道是给大鸟喂食的?”这么一想,他不禁冒出了冷汗。
“好歹给老子留个全尸啊……”山河咕哝着,可一挣扎,就像触发了鬼手的机关,那些交叉的手指合得更紧了,身体传来的紧迫感让他既觉无奈又觉委屈,这么些年来也没吃过这样的亏。
可转念想,何不借巨鸟之力来挣开鬼手的束缚?
于是他打算放手一搏,清清嗓子,仰天叫嚷道:“快放老子出去,老子要饿死了——”
倏地,又是一阵大风刮来,山河不由得眯缝了眼,掩饰不住的激动,情不自禁道:“还真的回来了,这是饿得慌了吧。”
果然!“大鸟”卷着风呼啸而至了,狂风割面,逼得他睁不开眼。
须臾,“大鸟”落定跟前,似乎还散发着耀眼的光,又逼得山河不得不正视它。
他微启眼,这么一看,随即惊呆了。
眼前是一只长着少年模样的鸟?还是一个拥有银色翅膀的少年?
灵识被封就如常人一般,感应不出对方的类别了,不过单从外形来看,山河更愿意相信他是长着翅膀的人,而此人也非比寻常。
细想刚刚飞鸟当中裹挟的并不是其他人,应是少年自己。
山河咬咬牙,在心里小小唾弃了一下自己:“这年纪大到一定程度,有些时候真的会看走眼。”
眼前的少年背上,那对银色大翅泛着光,如梦似幻,忽地翅膀化作银羽散尽,虚虚实实,山河也不禁眨了眨眼。
褪去光芒的少年,形貌特征立即被他捕捉到了。
那斜襟一半的碧青色衣裳,使得左臂飘逸的广袖尽显洒脱,白色的内衬于右手臂上却将袖口扎紧,透着几分武人的利落,长发一束松松垮垮垂在胸前,加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洒脱率性得来又平添了一份慵懒可爱。
山河呆愣半晌,看其形象,实在很难想象——此人就是刚才那股大风的始作俑者!
二人保持两臂之距。
少年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眨了眨,面无表情朝他伸出了左手,摊开来看却是一个林檎果子。
山河满目放光,刚才喊饿是被他听去了吧。
“这是……给我的?”山河不可置信问道。
少年又上前了几分,一字一顿说道:“你不要,可以不给你。”
他将林檎收了回去,转身就想走。
“诶?等一下!”山河连忙喊住了他,快速理了理思绪,好不容易出现的少年,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少年真就转身过来,平平道:“想要就说。”
山河被这张认真的脸和实诚的话,给逗笑了。
少年毫不避忌地注视着他,被他干净的笑容震慑住了,那张呆萌的脸也终于有了些许喜色,红唇轻启将要说话,却见山河的笑容逐渐消逝,忽忽不乐努嘴道:“再笑一个。”
山河愣了愣,被这没来头的话惹得哭笑不得,要不是少年认真的劲,以及那天然无公害的脸,他定会认为刚才那句话是在调戏。
“你,再笑一个!”他鼓着嘴催促,脸上分明写着不悦,溜溜的大眼瞪着他。
回想那股深渊骤起的大风,山河眉头微皱,眸间闪过一抹纠结的神色,继而舒展开去,心想:就当满足小朋友一个无礼要求吧。
于是,他强颜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