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哥哥愿意,何处不可以是故乡?”
山河心间萧索,处处无家处处家,这种感觉从他无家可归后愈来愈强烈。
“踏上这叹息桥,在此思乡亭回望一眼来时路,了断前尘往事,便可心无挂碍去投生了。”
朝天歌摆正他双肩,使山河面对他,认真问道:“倘若有此了断前尘往事的机会,哥哥可会选择遗忘?”
山河眸光微动,这才是对方真实的意图。
几百年来,他无数次后悔自己这样糟糕的一生,可真要静下心来想想,又有另一番体悟,何况朝天歌问的是当下。
他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朝天歌,诚然道:
“以前我总想着倘若没有这一切,我应该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平平无奇过完一生。可它既然发生了,命运要我去经历苦难悲惨,挣扎徒劳无果,何不就此接受?再说已经成为过去,我再选择遗忘,不就等同于这一遭人生路白经历了么?”
“况且,我若选择遗忘,如何对得起那些为我而死,为我挨过苦、流过泪的人?”
这一路走来,即便回忆多是痛苦,他也该时刻铭记。
朝天歌若有所悟,片刻后,眼底黯然道:“哥哥确实不要忘了那些对不起你的人。”
山河神情微敛,朝天歌一面担心他记恨于他,一面又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忘了仇恨,这般自相矛盾,并非一朝一夕,只是从何时出现的,他记不起了。
该如何消释他心间的纠结,山河暂无计可施,只好转移话题:“我上次来还不曾见到这思乡亭,何时有的?”
朝天歌轻轻一哼,情绪不明道:“哥哥听过复生人么?”
山河一愣,“复生”指的不就是他?
“人间出了许多复生人,他们携带着前世的记忆去投生。”
山河微微睁大了眼。
“如此有悖伦常,为了正人间秩序,便在此投生路上设了思乡亭,让他们断了前世记忆再去投生,如此一来,不管恩怨情仇,都将随着身死魂消而亡,岂不是更好?”
原来如此!这些年来,他倒是没怎么留意,所幸出行都带着帷帽,否则被认出了,指不定又是怎样一番扯不清的恩怨。
山河连连点头,但又说不清心里的难受从何处来,或许又被那些“报仇无门”的感觉侵袭了。
那些记得的,记不得的,总有缺失。
他的情绪微显,朝天歌在耳旁补了一句:“重新开始,有何不好?”
是啊,有何不好?
山河轻轻靠着他的手臂,望着过往的魂灵轻飘飘上了叹息桥,驻足思乡亭,回望来时路后,便离去。
有黯然萧索的,也有平静无澜的,更有欣喜若狂的,与他们擦肩而过,各奔前程。
“鬼伺呢?”山河突然问。
上次招魂后,就不见鬼伺踪影了,兴许已经回了幽冥。
毕竟除了幽冥,他又能去何处。
朝天歌睨过来一眼:“你想找他做什么?”
山河笑了下,道:“成亲这么大的事,当然值得分享!”
何况鬼伺也算一路见证了他们圆满,这杯喜酒一定得请。
朝天歌带着他往回走:“无妨,待成亲之时,该出现的一定会出现,哥哥拭目以待好了。”
除了那个万劫不复之地,山河几乎整个幽冥逛了一圈,只觉今非昔比。
兴许在一场浩劫过后,将潜藏的问题都暴露出来,朝天歌的杀鸡儆猴更起到了关键作用,各鬼部变得井然有序,幽冥也不会如从前那般乌烟瘴气了。
山河原不知日夜游二部操办的喜事,能有多大阵仗,待亲眼所见,才觉无比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