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他逃了!!”
众人急匆匆地往客栈里头挤,山河本要开口阻止,却是慢了一步,只听得一阵惊叫声传出,随即就是砰砰砰一顿砸缸摔罐,而后通通滚出了客栈。
这间年久失修的客栈,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倒塌了下来,绽开满地雪花。
运酒人惊喘连连,回头看那已塌成木堆的客栈,忽然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山河摇头叹息,所幸未砸伤人,如是道:“你们口中的常醉酒师,其实不是个人……”
“简直不是人!是人就不会干这种事!”
“枉我们曾那么相信他。”
“这算什么酒师哇?”
“呸!恶心至极,全城的人都不会放过他!”
运酒人咬牙切齿,本想捋袖将其狂揍一顿,如今却被他逃了,有气出不得,便往地上狂啐了几口唾沫发泄发泄。
山河一脸无奈,耐着性子道:“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再表达情绪可好?”
一听他这话,众人总算稍稍静下来。
“我说的‘不是人’,指的是,他是鬼,是只酒鬼。”
“鬼”字一出,各个骇然,未等他们张口,山河立马道:“你们先听着,等会儿再说,”他深吸一口气,打算一次全讲完——
“常醉酒师虽已化作鬼,但他能耐并不大,跑不了,你们不用担心。至于那虫子,简而言之,它是酒之精所化,遇酒而长,遇水则化,销骨酒是它吐出来的口水和尸体混水而成,但凡喝过销骨酒的人,腹中都有一条酒虫,戒了销骨酒就得渴死,继续喝,酒虫越来越大,最后只能爆肚而亡。”
山河话音一落,面若死灰的运酒人纷纷用手抠嘴催吐,呕了半天,什么都吐出来了,就是不见那条酒虫。
“想来我那方法都给你们白展示了……听着,要那虫子出来,只能用销骨酒引诱,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把人倒挂了,才方便虫子爬出来,要想那虫子死,需将它化酒了,把酒倒出来再一把火烧了,如此才能永绝后患。”
山河讲完,有些疲乏地撑撑懒腰。
运酒人目目相觑,顿时无言以对。
山河淡淡道:“爱听不听,各位自便,但城中多少人受害,你们比我更清楚,他们都靠你们拯救了。至于那只酒鬼,你们也别惦记着了,光凭你们也打不过他,我来带走他便是。还有,”他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明石,“劳烦你们将他带回城吧,等他醒了就说没事了。”
“请高人留下姓名,我们回去也好和城里人交代。”运酒人面呈愧色,感恩戴德的话这会儿说出来也显得做作了。
山河笑了笑道:“萍水相逢,多记一个名,多一份累赘。你们回去吧,我在此善后完,也要离开了。”
话已至此,运酒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留下一匹马当做谢礼后,一一拜别了山河就回城了。
运酒人走后,山河起了个火诀与护法阵,将整间客栈连同着里头的酒虫都化作了灰烬。护法阵内,熊熊大火烧起,火光遍及的尽头,一个酒坛子沿着山道滚落了下来。
在那滚动的坛子后头,是吾名忽上忽下的身影,它正呼哧呼哧地踢着酒坛子前进,嘴里不停念叨着:“让你,逃跑?看你,能逃,哪里,去?乖乖,滚回,去!”
吾名此次与他里应外合,表现喜人,令山河颇感意外,也十分满意。他抿嘴一笑,就地等候着那个坛子滚到跟前来。
而坛中憋屈的酒鬼被滚得头晕脑胀,连声哀嚎,叫声听起来就凄惨无比,待滚近了梅树,他惊见客栈已化作了灰烬,登时大叫一声,连着缸直蹦起来,仿若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撞向山河。
“小心!”吾名脱口而出。
山河不知使了什么劲,稳稳接住了突如其来一缸,再稳稳平放下来。
这一举动直把酒鬼气哭了。
见他流下青泪两行,山河眉头一皱,道:“你不必白费劲了,挣扎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告诉我,因何做了鬼,还迟迟不愿离去?”
“混账!快把本酒师放了!”酒鬼边哭边嚷道,“本酒师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都得死!!”
山河眸光一闪,追问道:“你们?‘你们’指的是什么人?”
“本酒师就算化作鬼,也会找到你们,把你们鞭尸酿酒!”
山河听得云里雾里。
“你们一定有什么妖术,迷惑了世人,才让他们如此痴迷,对!一定是这样的,不择手段,卑鄙无耻!”
酒鬼摇晃着酒坛,骂不停口:“本酒师的酒才是世间第一,愚昧无知的世人,根本不配拥有!!”
山河听得耳朵起了茧,暗想这鬼的怨气不是一般重,得想办法引导才行。
酒鬼呜呜哭喊着,时而骂骂咧咧,时而哭哭啼啼,再就是哈哈大笑,着实一只撒酒疯的鬼。
他一顿嚷嚷吵闹不已,山河听不下去,问道:“常醉酒师……你生前一定也是酿酒师对么?”
“也?”酒鬼哭喊声戛然而止。
这招果然有用!他进一步试探:“呃,我是问,你过去和现在都是常醉酒师?”
酒鬼闻言,消停片刻,语气大转变,道:“你,能不能再唤我一声酒师,就一声?”
这近乎乞求的语气使得山河愣了愣,微顿,他便如其所愿唤道:“常醉酒师。”
酒鬼听此,竟青泪回流,道了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