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爻稳住了马,不靠近欢呼的人群,就那么远远地望着那袭红衣,还有,他身旁的那个小不点。
三日前接到朝天歌的传,一行人就马不停蹄往回赶,何止是赶回来参加庆天礼,这可是重要的历史时刻,全城人共同见证,得多令人振奋啊,自然不能缺席。
朝爻倚马仰望,皓齿粲烂,不禁想一盏天灯承载一户人家的祈愿,四千盏天灯都升了天,那神明忙得过来么?
望楼上的千盏灯点完了,所有人一致望天,暗暗许愿,说是庆天,不如说祈天祷福。
眼前多少人已经匍匐跪地了,虽说千人千面,但所求皆不离长寿康宁与富贵,而朝爻所求所想也简单,不过是要个善终罢了。
众人将望楼围得水泄不通,朝爻只好与马停在外边,只听得望楼上忽传来一句呼声——
“愿世清平,千秋万代,大祭师后福无疆!”
这声音……这个小不点……
何以言志,此话足矣!
朝爻粲然一笑,仰着脖子应和了一句。
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并不尴尬,反而助了众人的热情,人群呼声不断,皆是“愿世清平,千秋万代,大祭师后福无疆!”此类云云。
何人听到了拾泽的呼喊,竟能这般接了下去?
朝天歌往楼下望去一眼,那方独立出来的一人一马,甚是抢目。
朝爻对上他一眼,朝楼上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就翻身下来牵马前行,很快就隐于振臂高呼的人群中了。
今夜庆天礼,属于鹿无城民的狂欢,将持续到天亮,望着天灯越升越高,拾泽却悄无声息的泪目了。
若悯转过来一眼,伸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喜极而泣了?”
拾泽点了点头。
“那是……”朝鸣寻循着朝天歌的目光看去。
“朝爻,回来了。”
朝天歌声音浅浅,拾泽却听得明显,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好的接风洗尘了。”朝鸣寻淡淡说了句,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欢呼。
朝爻出行,管事的人都知道,此番回来得凑巧,赶上如此震撼的场面,难说没有迎接他的意思。
朝天歌“嗯”了一声,并不打算辩解,也不让人继续猜测。
天灯终于在夜空中遁了迹,欢送大祭师一伙人离开后,城中奏乐的奏乐,欢歌的欢歌,舞蹈的舞蹈,通宵达旦。
拾泽与若悯不跟随众人夜游,只跟着朝天歌一步步往回走。
朝天歌不骑马,也不坐车,更不飞行,任他人狂欢,他自徐徐迈步向深山。
长老们也劝他好歹让马车护送,但都被他婉拒了,只道散散心。
那环山石路是他督造的,沙土石块间都凝聚着一群人的智慧与汗水,所以走在上面,他倍感亲切。
而他的人生也正如这石路般蜿蜒起伏,但整体都在上升,如同他的权势和野心。
拾泽闷闷跟在后头,欲语还休。
朝天歌沉思中,并无多大留意,但若悯关注到了,寻声暗问道:“你有心事?想说什么?”
闻言,朝天歌转过身道:“你们与我同行,不必在我身后。”
听到这话,拾泽与若悯皆跨步并肩上来。
“在望楼时,你已心不在焉,可有何心事?”朝天歌终究还是关注到了他的情绪。
拾泽思索良久,方启言:“是不是朝爻哥哥回来了?”
朝天歌与若悯的脚步忽地一滞,皆转头看向他。
“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若悯直言道:“从未听你这么叫他呢,他要是听到了,一定开心。”
朝天歌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可拾泽却涨红了脸,忙道:“我才不叫他,他那么嚣张,一点儿都不像个兄长。”
朝天歌摇了摇头,背手向前走去。
若悯轻轻戳了戳拾泽:“你怎么心口不一呢?心里软,嘴上硬。”
“我哪里有,他就是那样啊。”
直到天亮,他们才回到了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