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少年,似乎他并不惊奇,凝目捻诀,大地骤然陷了下去,那九只凶兽猛然上窜,却被地缝中伸出的树根缠绕住,死拽着往下拉,激得它们嘶吼声阵阵。
凶兽在老道的视线中下滑,直至埋没,期间它大肆挣扎,却无济于事。
山林裂开了两半,仿佛被人从中撕开了一般,而些个凶兽就卡在地缝里动弹不得。
少年又掐诀,繁复而神秘,庄重却诡异,但见崩裂开来的山林在一阵咒法神诀中渐渐合拢,最后在凶兽的哀嚎咆哮中,两片土地无缝连接在一起……
大地恢复了平静,天空的雨依然下个不停。
老道无比震颤,而秦方朔的内心却是惊恐崩溃的,他拼死无法完成的事,一个少年动动手指就震天撼地,这绝不是人能办到的,只有妖孽邪魔才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斩杀了曾令玄门中人束手无策的凶兽蠪侄!
老道在地上比划着,神情十分激动,而山河托着腮,仿佛听得认真,两人就这么蹲在结界圈子里,丝毫不受外界打斗影。
云追月时不时回头望,看他们安然无恙,就不去打断他们谈话了。
山河腮帮子差点托不住,对这老道玄而又玄的描述,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亲眼所见,真有如此厉害?有无夸大成分?”
当夜诸多细节也都忘了,就是自我感觉没这么玄妙,尤其是在老道口中说出来的,他更加觉得可信度不大。
“我就说吧,有时候真的讲出来,也没人信。”老道将一肚子话讲出来之后,顿觉轻松许多,怕山河不信,又道,“老道我发誓,这辈子就此事实实在在的,绝不添油加醋。”
只因此事本身已经无法再夸大了,在老道的措词中也再找不出多神的字眼来了。
山河看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可即便如此,对于秦家,自己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忽觉不妥,山河改口道,“那这画中人又是如何得罪他的?我不觉得他做了什么错事啊?”他指着画上那个自己。
老道摇了摇头道:“仙人收拾了蠪侄离开后,老道我也追上去了,可惜追不到仙人,而秦家夫人的胎儿怕是也保不住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老道我也不清楚了,但这事跟仙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一说,山河倒是记起了些许,活埋了蠪侄之后,他回了一趟故土,给父母扫了墓,之后探望了哑婆婆,之后关于蠪侄的事就再无发生了。
那夜之后,老道也履行承诺,戒欲修行二十余载,如今终于如愿以偿,老道自觉十分庆幸,仰天道:“天道有情,不枉我潜心修道,诚心参拜这么些年,今日终于让我见到仙人了。”
山河哭笑不得,道:“你道我是那么厉害的人,就不至于受制于他人了。”
确实,如今他这般状态,实在不能同日而语,莫说是斩妖杀魔,就连自保也成了问题。
想来,当初就该乖乖在日省锋上无聊够百日,再逍遥快活过日子。
老道不以为然道:“是仙人不都得历个劫么?”
老道看他颇有仙人历劫的落魄模样,心里琢磨着,仙人应是在人间遭劫了吧,得历数不清的磨难,等功德圆满了,自然也能再次飞升。
他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仙人当年的仙姿神采,而他现在打定主意,仙人历劫这段时日,他必定要处处护仙人周全,如此到老也算是功德一件,死后是上天还是入地,全凭今生修为了。
就刚才那一番闲谈回忆,结界之外的胜负早已分出,封家的人气势全开,还有两大修士坐镇,秦家力不敌众,就都全数败下阵来。
自封师颂打进来,云追月就不再参战,甚至让卧云剑回了鞘,但也时刻提高警惕,盯着战况,以防一方送命。
看着狼狈不堪的秦方朔倒在地上,云追月沉了沉气,神情有些复杂。
枯肠剑直直插在地上,散着灵光,封师颂一柄长剑正抵在秦方朔的喉头,问道:“你可还有话要说?”
仇人面前,谁不是杀之而后快,封师颂却一直持着世家风度,即便能一剑封喉了却心头之恨,却还是按例让对方一吐遗言,临了之时倒还讲究些情面,不得不说这封家的作法还颇有几分道义。
秦方朔一脸的苦笑逐渐消散,他不作声只顾瞪着山河,眼里流露出了狠厉的光芒,似有要发作之色。
他人虽败了,但杀气依旧逼人。
山河急忙让老道把结界给撤了,自己跳出来道:“请等一下。”
闻言,封师颂长剑寒光收了几分,转脸看向突然跳出来的少年,问道:“你是何人?”
云追月刚想引见,山河便抢口道:“路过的,不过适才听秦宗主所言,鄙人好似欠了他的,不论是钱债,情债还是命债,在他死之前,这债总是要清的。所以,鄙人斗胆请封宗主稍候片刻,好让他死得明白。”
闻言,封师颂看向云追月,云追月点了点头,道:“此事颇为复杂,或许还和封小姐遭劫一事有关联。”
听到这,封师颂才敛了敛警惕的目光,将剑缓缓收了起来,料想秦方朔也插翅难逃。
只听秦方朔哈哈大笑,笑得有些凄苦,道:“何必如此?”
山河蹲在他跟前,问道:“秦宗主,不如我们把话说清楚,若鄙人真对不住你们秦家,随你处置。”
不管对方此刻的态度多么诚恳,一句“随你处置”依旧勾起了秦方朔内心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