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蘩心里冷笑两声,伸出手腕任凭那擅长妇科的大夫诊脉。
男人坐在床沿虽没说什么,一双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是给她掖被子又是给她端参汤,方才的恼怒也没了,恨意也没了,满心满眼都是眼前半躺着的女人。
知道她心里还生气,他耐着性子哄她:“不是不让你去凉州,大漠乱得很,如今又在打仗,你去了白受罪,等大哥从凉州回来再见他也不迟,我既答应了你定然不会食言......”
她将他开除了宣家的家谱,他却眼巴巴地上赶着跟着她一起叫宣符一声大哥,再没哪个男人像他这样上赶着把脸送到她手边给她打了。
芷蘩冷眼看着他不知真假的表白,一直到大夫在一旁期期艾艾的开口。
“府上的娘子这几日是受了凉,肠胃有些不适,才见不得油腻荤腥,小人开幅方子,每日早晚煎服一次,喝上个几日就好了。”
和他心里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气,闻言却无力再发作,挥挥手让他下去领了赏钱,挤了一屋子的人都退了下去,两个人一坐一躺,相顾无言。
还是她率先打破虚伪的平静,女人讽刺一笑:“你不会以为我怀孕了吧?”
他坦然地“嗯”了一声,倒让她有些无语凝噎。
望着好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脸蛋,白皙的肌肤,从脸颊到脖颈都是一个色,羊脂玉似的,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微微粗糙的指腹从她的耳畔一直滑到颈窝,再往下,就是起伏的沟壑和他怎么也用不腻的温柔乡。
他喉咙忽然有些干,俯下身就去寻她的唇解渴,她死死地咬紧牙关,他却自有他的法子叫她自己张开嘴,他探出舌尖舔了又舔吸了又吸,作弄得她浑身瘫软地任由他抱在怀里揉圆捏扁,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他伏在她耳畔狞笑:“且等着吧,咱们总有珠胎暗结的那天。”
她被这话吓得浑身一颤,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他也没什么霸王硬上弓的兴致,只亲了亲她粉白的眼皮。
一连三日都是淫雨霏霏,他给她推了齐王府的邀约,每次都亲自送她去鸿胪寺,到了下值的时候又亲自过来接,连赵晴岚瞧着都觉得眼红。
“以前只以为你哥哥性子好,如今才发现他对妹妹也这样好。”她低叹一声,脸色却有些为难,“只是有一事我还是想跟你说。”
她一向心直口快,芷蘩停下来,看着她。
“最近听到一些关于你和......你二哥哥的流言蜚语......”赵晴岚脸色怪异,初听到弟弟赵弘安跟她说起宣芷蘩和自家二哥躲在自家门楣下偷情,她不敢相信,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厉声喝斥质问后,赵弘安讪讪道是从宫里的人口中听到的,她追问是谁说的,赵弘安便没了下,逃之夭夭。
她没再说下去,给芷蘩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她了然,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
“我知道那都是一些无聊至极的人传出来的谣言,大抵是嫉妒你跟齐王的事情,如今你又进了礼宾院,更是惹人眼红,你别往心里去。”赵晴岚安慰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真的吧?”
“不是。”芷蘩摇头,很感激她:“姐姐能来当面问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被齐王殿下和宫中的崔贵妃听见信以为真,少不得要将我看成什么样的人。”
宣沉渊站在树后,听到两人站在红墙下泰然自若的谈笑风生,仿佛那谣言真是空穴来风。
那一声斩钉截铁的“不是”,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从树后施施然走出来,踩过枯叶,走到她身边站定。
“表哥——”赵晴岚见他来了,微微福身。
宣沉渊点头致意。
场面很是有些尴尬,赵晴岚如今对他已经是彻底没指望了,见了他好像见了自己从前见不得人的事情,红着脸打了个哈哈走了。
芷蘩跟着他一前一后的出去,上了马车,宣沉渊去拉她的手。
原本搭在膝头的手伸手去拿一本搁在壁架里的旧,是一册东汉郑玄注解的周礼旧,边角都翻得卷边了,她随手翻开看,越看越眼熟,原来是自己小时候启蒙时学过的,上头还有自己圈点起来歪歪扭扭的注解。
只是这她记得自己当作废让人拿出去卖了,难道是当时漏了么,怎么又跑到宣沉渊的车里了。
她随意的翻开一页,视线落到其中一句“牛夜鸣则庮”上。
一旁的注解上写着两列毛虫一样的丑字:昨夜和二哥去牛栏里抓了夜鸣小牛炖了牛肉,汤鲜味美,肉一点也不臭!可见谬论也,今日注上,望后人明鉴。
她脸一红,赶紧翻了一页。
也不知道身旁这人有没有看过这,有没有看到里她乱七八糟的注解,她偷偷抬眼睨了他一眼,结果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宣沉渊的手落了空,顿了片刻,终是收了回去。
今日她依旧一副赌气的模样。
面上谁也看不出来在生气,他却心知肚明。
每次生气都是这副样子,问就说没生气,问多了还要扬声吼他两嗓子说他啰嗦,若是不问,她更是不知道要生闷气到何时。
于是他还是小心地问了句:“还在生我的气?”
果然,芷蘩冷冷地低下头继续看:“没有。”
他再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想他也恼了,拂袖淡淡道:“宣家与崔家杨家勾结多年,以权谋私,宣符德不配位,早该下来了。”
芷蘩转头看着他,气急反笑:“那二哥觉得谁适合坐拥凉州军,守住大晋的边关门户?”
这声下意识的“二哥”让他冷凝的眉目微微缓和。
“左骁卫将军,李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