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有摄政王府的追兵,谢戡与吴痕不敢径直回驿馆,他们直接跑过前进巷外谢智等侯的马车,一路奔至前门大街。
因道路不熟,二人走了不少弯路,前面巷口御林军抄近道围了过来。谢戡回头,发现后面的追兵也已追上。
前方的御林军拿出弓弩,蹲下将弩架上左臂。奔跑中的谢戡见势不妙迅速推了吴痕一把。
吴痕借力用脚踹向旁边墙壁,三两下借势上了房顶。下边谢戡不断转换身形,一柄剑舞的绵密还是被弩剑擦中了大腿外侧。
眼见谢师兄跃起的身形摔将下去,吴痕抽出皮鞭将人卷住往上拉,却见又一只弩箭射出,直冲谢师兄后心而去。他手一松,谢戡掉落,弩箭射空钉在屋檐下的木榫结构里。
吴痕一个鹞子翻身从屋顶跃下,与谢戡背靠背同御林军厮杀在一起。
打斗的声音吸引来附近巡夜的五城兵马司队列,领头的吏目手一指,“什么人?还不给我放下兵刃。”
御林军一向目视于顶,自然没人理会那吏目。
谢戡出言扰人视听,“官爷,我们从摄政王府出来,这些人一路追赶,快将这些法外狂徒抓起来。”
谢戡这话有很大歧义,无非是想让那吏目两不相帮,不然光看御林军那身服饰,五城兵马司的人也会过来一起对付自己。
吏目当然不会因谢戡一句话就相信,但听他说的坦然,御林军的人又不吱声,心下摸不准,“胡乱攀扯摄政王府可是大罪。”
这时候,从皇宫里出来的景阳侯府车列也行到前门大街。
阿力见前边有人打斗,抬手让车队停下,打马来到车前,“前面什么人,这是景阳侯府车驾,赶紧让开。”
谢戡身形暴起,长剑递出往身边弓弩手的右臂削去,那人吓了一跳,抬弩去挡。谢戡这一剑没想取他臂膀而是顺势夺过弓弩,旋身射出,下一瞬弩箭穿过人群,钉在景阳侯府的马车框上。
马车里坐着萧琰新得的宠姬龚花花,刚见完萧后回府。阿力道声得罪掀开车帘,见龚花花虽受了惊吓还算镇定,他舒了口气放下车帘。
摄政王府和景阳侯府向来不睦,阿力已自报家门,对方仍出箭挑衅,如何忍!阿力唰一下抽出弯刀,“赶紧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的就是摄政王府和景阳侯府,这里面自然少不了谢戡的一力搅和,他一边与御林军对峙一边向侯府的人放冷箭,最终让事态向不可控的方向越滑越远。
双方大打出手,打的有来有往难解难分,夤夜的前门大街上一片混乱。
吏目是两边他都劝不得,这时候便有些傻了,上去帮忙不是,劝亦不是,为防城门失火池鱼遭殃,他领着手下弟兄越退越远,直到退出前门大街,藏身前门大街与洪武路的拐角,这才撒腿往反方向跑。既然两边都不能得罪,自然有多远躲多远。
摄政王府与景阳侯府素不对付大棘城内尽人皆知,但夤夜当街械斗撕破脸皮却属实是头一遭。此番械斗影响极深,使原本藏于水底的矛盾全都浮出水面。
王府遇袭,尽管来人都蒙着面,但慕容恪猜也猜得到来的是谁,攘外必先安内,他借王府遇袭为由下令御林军封禁大棘城,展开雷霆手段进行搜城。
谢戡沉浸在如何救出李逍的盘算中,等谢智告诉他吴痕反常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吴痕。于是这日用过晚饭,他叫上坐在窗前发呆的吴痕,“你既然睡不着,不若陪我出去说说话。”
吴痕回过神,愣愣地问:“去哪?”
谢戡举起手中的酒壶晃了晃,等吴痕从屋里出来,拉着他飞身跃上驿馆院内那株有百年树龄的白果树上。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月光透过逐渐变成金色的白果树叶洒在地上,百年树龄的百果树树冠大大展开,树影婆娑。四周静悄悄的,一入了秋,连秋蝉也没了踪影。
谢戡将一只酒壶递给他,“喝点!”感慨这里四下看的清楚,是个说私密话的好地方。
吴痕点头,接过酒壶喝了一口没吱声,他还不清楚谢师兄拉他上来要说什么私密话。
谢戡仰头喝了一口酒,瞧吴痕仍愣愣的模样,遂开门见山,“王府回来后,吴师弟有些恍惚,可是因为王府内遇见的那人?!那小娘子怎么称呼?你们如何认识的?”
吴痕愣着,他以为自己心事藏的很好,未想还是被谢师兄轻易发现,有些不安,酒壶也不知如何放才好,忐忑道:“……谢师兄……您怎么知道……”
谢戡没回他话,而是将目光移向他左手位置。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里正摩挲着一枚六棱镖。反应过来的吴痕不由苦笑,他非刻意隐瞒,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谢戡扬起酒壶又灌了一口,笑道:“吴师弟不知如何说,那便多喝几口,喝多了话也就多了。”那娘子既能夜闯王府,想来身份不会简单,如今逍儿困在里面,他需要知道此人来历,确定是友是敌。
吴痕想想也对,举起酒壶咕嘟咕嘟连灌数大口。他一向徇规蹈矩,从来滴酒不沾,今日第一次喝酒,只觉那酒入口如刀子一般,从咽喉一直割到胃里,火辣辣的。
他知道谢师兄无意窥探自己隐私,但这件事是他心底的伤,若非关系到师姐安危,他不会在人前剖开曾经的伤口,露出里面的伤痕累累。
他又猛灌了几大口,头顶处有些许的眩晕感,这才对谢戡道:“此事说来话长,与那人的纠葛要从我与师姐在幽州救人说起。”
当日为救人,吴痕与师姐分头行动。他考虑到氐族骑兵的脚程,先去木料场给马匹下药,又潜入军营放火,趁乱用师姐给的霹雳火炸开了幽州北城门。
北门一时间浓烟四起,马匹受惊四下奔逃,密集的军营营帐被风吹火进地一溜烟点着,整个北门内蔚然一片火海。
突如其来又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睡梦中惊醒的氐军如没头苍蝇般乱蹿,而临时汇集在幽州的各路氐军慌乱中自己人互相打了起来。
吴痕趁乱救出被氐人掳来的少女,可惜他没寻到蒲甲的阿妹,他边解决前来阻止的零散氐兵,边让少女们上车从北门冲出去。
旁边尚未着火的帐篷里传来一两声呜咽,他问天九式自过第二重后耳聪目明,即使周遭嘈杂也能听的清。
眼看大火就要烧过来,他不想有人在里面被活活烧死,遂跑过去掀开帐帘查看。掀到第二顶帐篷时,突然迎面一道白光劈来,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避开,反手挥鞭一卷一带,那人被抛出丈远,正好撞在栅栏尖刺上丢了性命。
吴痕解决掉几名斜刺里冲来的氐军后进入帐篷,此时大火已烧了过来,帐内全是烟,简陋的军榻上棉被隆起不住颤抖。吴痕上去警惕地掀开被褥一角,一位姑娘被反缚双手缩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