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赵高沐打过几次交道,此人绝非是个绣花枕头,论起心计手段,并不在义父之下。
这样的人一旦撒网,那么收网之时,便是他楚沐命丧南境之时。
楚沐瞪大了眸子,坐了下来,随后他镇定了下来,脑子里飞速运转过后,沉声道:“吩咐下去,让所有的弟兄们准备好,赵高沐不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我要先下手为强。”
楚一问道:“如何先下手为强?”
“抓住赵高沐身边那个女子。”
“华杉?”
楚沐站起身来,望向窗外沉沉的雾气,四下里若明若暗,空气之中飘动着一种沉寂而肃杀的气味。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赵高沐的天罗地网眼看就要让他楚沐死在这里,他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赵高沐派如此多的精锐保护着这女子,那女子必定不同寻常。我倒想要看看,这女子身上有什么秘密让赵高沐如此兴师动众。我杀不了赵高沐,也要拿住他的命门,争取谈判的筹码。”
第二日一大早,黄济还在睡梦之中,隐约感觉又人在摇晃着他。
刚一睁眼便看见已经收拾准备齐全的郑公子、王公子等人。此刻天刚蒙蒙亮,四下里还是麻麻黑,眼见面前站着两三个人,正望着他。
郑公子率先开口,“黄公子,半个时辰前楚大人被世子殿下给毫发无伤的放了出来,现在已经回房歇着了。”
黄济愣了一下,“想来世子殿下是想通了。气过之后,便也冷静下来。”
那郑公子借口道:“话虽如此,我们这几个人还是有些后怕。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现在就走为好。”
那王公子也惶惶道:“是啊,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安生。还是及早回去得好。”
黄济翻身下床,穿好鞋袜,一边问:“可若是就这般走了,不知世子殿下会如何看待我们呢?”
“黄公子往日与世子亲近一些,我们几个私下里便想请黄公子去给世子殿下禀报一声。就说我们几个家里还有要事耽搁不起,趁早就下山了,请世子殿下多担待一些。若黄公子想走,我们便在山庄外面等你。”
黄济脸色一沉,“也好。此时多事之秋,我们不似世子殿下身份尊贵,又无王府做后盾,及时离开这是非之地,虽看着薄情了些,但想必世子殿下也能理解。且等我去禀报一声便同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黄济从世子殿下的房间内快步走了出来。
他的行李东西早已收拾齐全,一出门便有小厮引着去了门口。
天将将亮起,四下里还是一片黑,却隐约可见远方山头朝霞破云。
只听得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之声,随后便没了动静,整个山庄里仿佛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只留下漫山的银白和那一串串连绵不绝的马蹄印,似乎是朝着山下而去。昨夜还轻歌曼舞的山庄,在清晨的迷雾之中,显出几分异样的死寂来。
而此刻那些人下山的消息已经分别传到了赵高沐和楚沐耳里。
楚沐听着下属汇报,脸色神色不变,最终只是冷冷一句:“这些个怕事儿的东西。”
而赵高沐一夜未睡,只是吩咐了人将那封信送了出去之后,随后便令李青推着他去了温泉山庄之中的观景台。
那是群山最高之处,站在那平台之上,恍惚间有种吞没天地的感觉。清晨的一缕冷风吹过来,吹得那人青衫飘动,眉眼清冽。
果然山道之上,隐约可见几辆马车飞驰,速度极快,转瞬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李青和静姝站立在轮椅背后,盯着那山道上的马车看了一会儿,便默不作声的垂手立在一侧。不知过了多久,静姝见赵高沐一言不发,心生异样,便轻唤了一声:“世子——”
那人却没有回答,静姝快走两步转到那人跟前,却只见那人双眸紧闭,仰面睡着了。他很少在这种荒野之地睡着,想必是累到了极致。
李青一怔道:“此地这般严寒,要不将世子唤醒回房再睡?”
静姝压低了声音,笑道:“世子想必是累极了,烦请李护卫去端两个火盆来。让世子暂且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天已慢慢大亮,风雪渐止,漫山一片银白,朝霞破空而出,越过厚厚的云层,落在这连绵的雪白之上。偶有几只冬鸟停在树枝末梢,啾啾的你唱我和。
整个山谷经过一夜的寂静,此刻缓缓苏醒过来。
顾华杉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庭院之中已经慢慢消退的积雪。
昨日闹了一天,此刻山庄里倒是安静如坟。
她掀开被子下床,便已经有人听见动静推门而入,那小丫头拿了毛巾和热水,费力的放在案几上,笑道:“公子醒了?”
随后静姝款款而来,手里还拿着一株新摘的腊梅。
她微微欠身算是问过安了,随后走到窗台那里,将鹅黄色的腊梅插入了青瓷花瓶之中。
见华杉盯着她看,静姝转头来笑道:“刚才经过山庄的梅园,看见梅花迎寒而放,便摘了几株。姑娘闻着这香气可还好?”
华杉起身凑近稳了稳,梅花香气清幽,果然醒神。
“嗯,挺香的。”华杉应了一声,便起身洗漱,那小丫头恭敬的将毛巾双手递过去,顾华杉擦了擦脸,随后便命那丫头退下。方才问道:“昨夜情况如何了?”
“世子殿下放了楚大人。现在楚大人正在自己房里躺着呢。”
“只怕楚大人昨夜没有睡着。”华杉微微一笑,“其他人呢?我听着今日倒是安静得很。”
“其余人都已经先下山了。”
华杉唇角一抿,现在山庄只剩下了楚沐和赵高沐两队人马,那封信想必已经送出,只怕楚沐为人太过谨慎,反而狗急跳墙。
这山庄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暗地已经波涛汹涌。华杉只恨这浪翻得不够高,若是够高,兴许她能就此摆脱赵高沐也不一定。
顾华杉又问:“你们世子呢?”
“世子昨夜一宿未眠,今晨坐在轮椅上便睡着了。奴婢也不敢唤醒他,便让李护卫端了火盆放在脚边。世子这几天身子不好,向来睡得浅,即使入了眠也很快便醒了。奴婢想着能多睡一会儿便多睡一会儿。”
顾华杉一愣,随后幸灾乐祸道:“这就是作恶多端树敌太多的下场,连睡觉都不能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