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幻境里一场相逢,女娲传人解开心结,将水灵珠赠予神剑门。自此五灵珠集齐,神剑门欲再塑天柱,更多三分把握。
楚寒镜召集门下剑仙,议定九九重阳之日齐聚昆仑,重立天柱,又嘱咐众人提防邪魔趁机滋扰。她快人快语,说罢便走,分毫没有拖泥带水。神剑门弟子在大殿驻足交谈,将章程细细敲定,再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景天与徐长卿重逢谷外河畔,谈及往事各自惆怅。
却说三世幻境内,因徐长卿相貌酷似林业平,便与紫萱有一段缘分。徐长卿是天生道人,忘情于江湖,莫说他并非林业平转世,便真是轮回之人,今生也已将性命托付大道,别无儿女私情。这一段情缘终是随风而逝,所幸紫萱也借这一段露水往事从苦恨中解脱,而今已再无牵挂,待她解开后嗣身上的封印,便会随孩子长大而凋零消亡,香魂渺渺。
早前石人雄力邀徐长卿入谷,未果,再三嗟叹,“徐兄已得紫英大宗传承,即便不入神剑谷,往昆仑法脉中谋一长老职位也并不难,何必卷恋蜀山旧门?彼宗譬如这流水,总归是要去的。”
景天却知徐长卿心意,男儿守家如犬,忠而一之。蜀山虽空,法脉不绝。徐长卿既然放下了解救师长同门的念想,就等随神剑门一同修补天柱,再回蜀山去重开道门,教出一个弟子,蜀山便有传承。
徐长卿却为景天叹惋,“景兄弟如此天资机运,竟也没能在三世幻境里力克邪剑仙。那魔头莫非真个无法可治?”
景天洒然一笑,“现在想来,要破那魔头也并非毫无胜算。况且此败非战之罪,那魔头专在未来世境界耀武扬威,得天时地利人和,占尽先机,而我等单枪匹马,实难抵挡。倘若我真有那等神通法力,倒也不必什么计谋,出了幻境,径直去把邪剑仙斩了就是。现在却又要多费一番手脚。”
他料定神剑门重塑天柱之际,邪剑仙必然纠集魔子魔孙上门滋扰,此所谓趁人之危,若待天下正道大势成就,腾出手来清扫寰宇,这些神道邪修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景天在幻境中与邪剑仙几番交手,更是曾以锦绣剑意孕育邪剑,故而对那魔头所处方位有所感应,气机牵引之下,好似一炬照彻山河,而妖孽无所遁形。
“此魔不除,天下无有宁日。我已禀明掌门真人,召集四方豪杰共襄诛魔之举,定要将这祸患一发剿灭!”
景天言谈间已有包纳宇宙,襟怀山河之气魄,早已不服当年唯唯诺诺的当铺伙计,而今回首也不过数载光阴,可知天下板荡而出英雄。
待神剑门昭告天下,听闻是要寻邪剑仙的晦气,许多在三世幻境里吃过亏的正道修士纷纷响应,为报此仇更是呼朋唤友,不过三日便纠集万七千位有道真修。神剑门传下太易四象剑阵,此阵最能合力,布阵人数越多,威力越是广大无边。此阵原是神剑门内秘传,而今楚寒镜自忖情势危难,不应存有门户芥蒂,故而特许道德之士入谷参修,万务之急,当在除魔!
除魔一战尚未打响,人界已是群情汹涌。各地剿除淫祠邪庙之风一时高涨。
眼下神剑门弟子分作两批,一批随掌门楚寒镜西去昆仑布置移天大阵,一批随首席石人雄去往各地镇乱伏魔。他景天而今剑意有成,合该试剑天下,便同唐雪见携手游走山川湖海,寻觅魔踪。
尝闻邪剑仙门下青衣秀士王浦创立白阳道,在两广一带作威作福,海外诸派皆不能制,而裹挟民众百万,有汹汹席卷中原之势。景天夤夜而至,与那秀士激斗一场,摘了人头飘然而去,时人称夜闻蛟啸牛吼,剑气光耀三山,乃至九江倒流,骤雨倾盆,朝起适市,方见邪祟横尸于堂。
景天与唐雪见斩了邪修人头,又在黔地寻一村店饮酒。听店中豪客指点人间,他二人杯酒不停,喝了一天一夜,脚下酒坛垒得山高。
豪客见他们气度不凡,定是修行有成的剑侠人物,纷纷上前敬酒。
推杯换盏之际,豪客谈及黔地中南一座君老峰上有邪妖盘踞,常掳掠民夫,生食童子,气焰张狂,本领非凡,故无人能制。
唐雪见放下酒杯,推门而去,豪客惊诧,景天仍举杯不停,一坛酒饮未半,唐雪见已然归来,捉着一头鸟身狮首的妖物进门,掷在地上。
“只是个装神弄鬼的小妖。”
那妖物被束缚了浑身法力,蜷缩至狗儿大小,蜷在地上打抖,毫无所谓气焰嚣张的模样。
唐雪见一脸晦气,景天见状摇头大笑,而众客惊叹咋舌。
此时一道奇光穿窗而入,停在景天身前,却是有同门飞剑传,言称已做好诛魔之准备,盼他速归。景天二人当即结清酒钱,匆匆而去。那地上的小妖见状,悄悄挪到店门口,趁着众人不注意,赶紧熘之大吉,此后黔地君老峰再无神怪异闻。
神剑谷外众修齐聚,待景天到场,石人雄便着他头前带路,率万余剑侠中人远赴东海。彼处有一个灵霄岛,乃是邪剑仙开辟道场之地,历来藏匿海波之中,不为世人所知,进出此岛皆须灵应道术接引,否则便要迷失岛外蜃气之中。今日正道群雄打上门来,同样被蜃气所阻,找寻不到灵霄岛所在。
景天乘云蹈空,独自深入蜃气迷雾。
浓雾层层,奇光叠叠,每过五丈,周遭光景就变化不同,此所谓“千相霄色灵感境界”,有百般妙处,一步一景,变化不尽,绝无重复,故而为信徒奉为上帝仙宫之所在。此处云气实为魔阵演化,以奇光五色迷人目神,叫人暗中心意涣散,精气自泄,久之则化骷髅一具,坠落海波,永世沉沦。
凭一颗通明剑心,景天自无所畏惧,凝神感应邪剑仙之气机,一时只觉其无处不在,上下四方,左右寰宇,尽为其包裹。这却是咄咄怪事,这一点气机精粹凝实,若真无处不在,除非景天身在邪剑仙腹中。
一生此念,他当即悚然,手捧锦绣剑囊,叱吒一声:“出鞘!”
骤然一道剑气冲出袋口,光灿灿、白生生,冷似玄冰,润如脂玉,刹那铺陈二三里,恰晴昼东天一笔雨后虹,精彩绝伦,剑气出则寰宇大气齐鸣,风啸似百雀之啼,万丈蜃气为之动摇。剑气划空,竟不消散,直在空中留下一道寈紫渐橙之光痕,好似天缺云裂。周遭蜃气翻腾而不能弥合。
这一剑超凡脱俗,惊煞鬼神。只听长空闷雷滚滚,化一声叹息,一声长笑,“景小友!士别三日矣,本座又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正道群雄在阵外等候,遥望那海雾涨缩不定,忽而伸展蛇腹,扑翻长翅,凝作一条应龙之形,其首若泰山,爪探东海,而其尾伸至琼崖岸畔,双翅若弥天乌云,体格硕大无朋,气势嚣狂而威严肃重,叫人心惊胆战。只见他张口吐出一粒芥子尘埃,却正是景天。旋即朗声大笑,“诸位位临本座道场,诚至幸甚!本座定当竭诚欢迎!”
“此应龙是邪剑仙所化?!这魔头本事真个无法无天了!”
“邪剑仙使什么鬼把戏?莫非想等我们进了蜃气里,把咱们一口吞了不成?”
正道群雄议论纷纷,神剑弟子聚在首席弟子石人雄身畔,等这位大师兄决断。
石人雄即命众人布阵,今日不论邪魔使什么把戏,总归是要做过一场。
太易四象剑阵一经发动,登时便有宏大气机充塞天海,叫东溟无波,万里云销,海面下群鲸遁逃,长空里飞鸟不渡。偌大的蜃气应龙,也尽为剑阵笼罩,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异动,登时发作,亿万剑虹铺面,任谁来了都要化作劫灰。
邪剑仙怡然道:“诸位可知应龙者乎?其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尔等匆匆布阵,自以为万无一失,未免小觑了吾。”其言吐于应龙之口,彷佛雷音。
“闲话少叙,先吃我等一剑!”石人雄抬手打出锈峦剑丸,登时群侠响应,道道剑光紧随其后,彼此气机相连,吐纳宇宙元气,似金水相济,风雷相激,不但威力倍增,更是排布森严,无有缺漏之处,一经发动,便宛若铜墙铁壁,五岳盖顶一般砸落。
邪剑仙自然不敢硬撑,这一剑莫说是他,就算神界大天尊来了也要饮恨,当即将身子缩至微尘大小,飘于蜉蝣气息之间,似秋叶随风,万道剑虹打来,仍被其窥得虚实,闪转躲避开去。
石人雄见状冷笑,“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你能躲得了几剑?”
世上遁形藏身之法门不可胜数,而唯以太阴剑遁可称第一,盖因其脱身宇宙之外,匿迹于太虚之中,千般劫数,万种危难皆不沾身。眼下邪剑仙身法虽妙,也无非是批亢捣虚之道,不外乎攻守之势,而久守必失,胜败可料也。
这边剑阵连连发动,剑光纵横,将三万里方圆东海之水生生削下三尺。
景天徘回阵外,感应邪剑仙气机变换,手中时时捧着剑囊,只待邪魔露出颓势,便是当头一剑。
他眼看那蜃气应龙在大气间徘回腾挪,心底起疑,邪剑仙乃一代魔道巨擘,论道行神通皆是六界里有数的人物,眼下太虚四象剑阵不过小试牛刀,又岂能将他杀得左支右绌?况且这应龙为蜃气所化,而非邪剑仙本体变幻,或许其人正藏于暗处,伺机而动。
既然有了这一重提防,景天加倍用心感应,只是邪剑仙气机的确与那应龙相连,别处更无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