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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棘城.55

龚花花已起杀心,并不肯就此罢休,看着躺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渍的李逍,她走过去将人直接从地上拎起,知道李逍伤在哪,故意在她胸前被金针刺入的穴位上用手指狠狠撵压。

李逍只觉眼前一黑接着一片白光,汗如浆出的她张嘴喷出一口血。

龚花花避之不及一把推开她,看着倒地不起的人用衣袖抹干净脸,这才走到她身前用食指探了探她鼻息,气息渐无。舱内混有动物的便溺物,与潮湿的空气杂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股腥湿臭味,龚花花皱眉,这才发觉气味难闻,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这才拿起油灯走了出去。

李逍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她悠悠醒转,船舱里依旧漆黑一片,她以为自己受了龚花花当胸一掌肯定内伤加重,不想胸口被封禁的穴位似有松快感。她蹒跄走至墙角,贴着舱壁缓缓坐下,试净嘴角的血渍盘膝,抬手做了个“问天九式”的起势。

一股内力自丹田慢慢升起,她引导着这股内力,忍着巨痛让其游走,奇怪的是今日竟然引着这股力好不容易走到了膻中穴,没想到龚花花当胸一掌及后面的碾压,将膻中穴的金针略偏了方向,虽然只是毫厘却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咬牙忍着痛楚一遍遍用稀薄的内力冲撞膻中穴,累了、疼了就稍稍歇息,甲板上的水手们换过无数班岗,哨公的号子再次响起,三十六个时辰后她终于将刺在膻中穴上的金针逼入经络,又花了一日一夜将金针从脚趾逼出体外。

随着金针离体,身体累得几近虚脱却感觉痛楚大减,可能是心理作用,她已能小范围活动。李逍将金针捏在手里喜极而泣,她原先运行“问天九式”冲撞受封的穴道却总差一点力,谁想到龚花花下手狠辣却无形中反帮了她。

暗无天日的底舱里李逍抱元守一按照师门心法吐纳调理内力,甲板上哨公的号子响了一次又一次,龚花花再没来过,怕是以为她已经死了吧。她自小闭关辟谷,以前留下的些许食物和水现下派上了用场,凭着浅至碗底的一口水和半块馒头,她撑了足足大半月。

甲板上的水手们又换了岗,楼梯间传来响动,终于有人下来了。杂沓的脚步声接锤着由远及近,有舱室沉重木门被打开的吱呀声,然后传来翻箱倒柜声夹着女子们的尖叫声。

仇池军像是在找着什么,翻找完隔壁,自己所处的这间牧畜舱也被人从外一把推开,当先进来的军士嫌舱内空气污浊咳嗽了几声大声咒骂了一句。

后面的人站在舱门口问:“有异常么?”

军士摇头,瞅一眼靠着舱壁低垂着头的李逍,“死了吗?”

自有人进门李逍便吸一口气后龟息,将心跳降至最低。军士以臂掩鼻嫌弃的用脚踢了踢她,见她毫无反应,这才嫌恶地伸出食指囫囵地探了探她鼻息,“没气了,身体都凉了。”

“拖出去扔海里。”

军士嘟囔,“怎么又是我干这活?”

“哪那么多废话。”

官大一级压死人,舱室里的军士骂骂咧咧地走出去,好一会腋下夹了捆草席又骂骂咧咧地走回来,“总他妈的拖死人,真晦气!”

裹在草席里的李逍被人倒拉着一级一级拖上楼梯,为保持身体的僵硬她不敢放松硬挺着,后枕骨都快被踏板撞断了。

军士将人拖上甲板,楼梯下的上司便紧喊慢嚷地让他别偷懒下去干活,他将裹着草席的“尸体”扔在栏杆边,李逍整个人砸在甲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军士抱怨地应着,“喊什么喊,喊魂呀!”将李逍往船舷边紧踢了踢返身下了楼梯。

不知什么时辰?透过草席的缝隙仰天看,天色是亮着的,甲板上时有人经过皆步履匆忙,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万幸的是鲜少有人路过时会分出目光往她这里看,毕竟死人没什么好看。

她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慢慢往几丈外堆着的杂物堆挪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也终于挪到了杂物堆旁。

好巧不巧先前搬“尸体”的军士上了甲板后发现放在船舷边的“尸体”不知被谁挪到了杂物堆。他骂了一声,“谁他妈这么无聊。”走过去扯住李逍露在草席外的长发想将“尸体”再拖回原位。

李逍不能让他再将自己拖回空旷地,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她毫不犹豫的出手,一手按住那名军士扯住自己头发的手。

军士以为诈尸显然被惊到,两眼瞪得滚眼大张着嘴,李逍不能给他呼救的机会,她内力虽失身手却在,举起手中的木刺直接扎进军士脖颈。那人直到死都未喊出口,嘴里泛出血沫,随着李逍手一扬拔出木刺,他双手捂着的颈口伤处鲜血喷涌而出,身体颓然摔倒抽搐了几下很快咽了气。

这是李逍第一次主动杀人,修习运气虽不能冲开剩余被封禁的穴位,却已能让她如常行动。她站在那愣了一会,瞧一眼满手的鲜血及那把浸满血的木刺才觉得一阵恶心,想吐却连苦水都吐不出来。

天色将黑未全黑,趁着船上的灯还未起,她将军士的尸体裹在草席里奋力推下海。汹涌的海水翻卷着拍打船身,吞没了军士落水时的巨大水花。

她从甲板上放置的水瓮里取水洗去手上的鲜血,又将杂物堆旁的甲板地面冲洗一遍。肯定是老天爷都在帮她,这期间有人经过也无人上前问一声她是谁?在干嘛?她低头瞧了眼自己,满身污垢衣裳褴褛,与这船上被掳来的低等杂役并无太大差别。

冲洗完地板起身时一阵眩晕,她这才觉得自己急需解决一个重要问题——补充能量。

这艘船长约三十余丈有无数舱室,她当然不可能一间间去找,也不可能逢人去问,略微观察了一会,她发现有使役端着茶水去往后舱。陆畅此人向来自持身份,既然他的舱室在后舱,那么根据君子远疱厨的理论厨房会被安排在前舱。

一路被人使唤了无数次,有惊无险的是她够脏够臭,无人愿意让她靠近。等她终于找到厨房天色已全黑了,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厨娘出去解手,她偷偷溜进去将能找到的吃食一扫而光,囫囵吞枣间也没吃出什么味道。

肚里有粮心里不慌,用手堵着嘴里呼之欲出的饱嗝,呼呼的海风夹杂着隐约的呜咽声传来又倏忽消失。吃饱喝足的她也受不住身上散发的臭味,潜进厨娘休息的小室换了身干净衣裳。那衣裳过于肥大,她掖起大半幅用腰带缠住才合穿。

记得在金陵时曾同谢戡去玄武湖阅兵,望着阅武台下无数艘大型战船,阿戡说越是大的船越需配备足够的逃生小舟。阿戡不会乱说,她在动手前应先探一探退路。

海面升起一轮圆月,远远望去海天一色,周围二十余艘大般将这艘船拱在中间,仿佛嵌在深蓝色慕布里的几十叶扁舟。

李逍在船舷外找到被绳索系着的逃生舟,同时她亦发现明亮的月光及周围大船的灯火让她很难悄无声息地靠近这些逃生舟,更遑论去解开绑在逃生舟上粗大的绳索。她需要制造些混乱才好走。想到这她又折返回厨房,一回生二回熟再潜进厨房后的小房没费多少工夫,她将一只蜡烛点放进装满面粉的小房内,将房门关上并仔细塞了缝隙,做好这一切她悄声溜回了甲板。

凭她的经验,一盏茶后房会发生爆炸,有可能更早,她的时间不多,心里着急动作难免有些变形,正当她急急忙忙地往船中部走时,被人在身后猛地大声叫住:“喂站住,说你呢,干什么的,站住。”

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自己暴露了!脑中刹那闪过无数画面,必须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回身发现对方腰间配刀军士服制,乃船上三人一组的巡卫。

她低着头思忖着目前的实力,以一敌三不大有胜算,藏在身后的手扣紧从厨房顺来的剔骨刀。海风吹过,对面巡卫的脸上露出怪异表情,有人以袖掩臭,有人叫道:“别动,你他妈睡猪圈的吗,怎么这么臭!”

李逍低头不语。

先前说话的那人又道:“你去,给三爷传句话,就说五爷要见他。”

旁边人赞道:“三爷这会正爽着,谁去谁触霉头,你小子真贼,找个替死鬼。”

先前那人有些得意,“不机灵点,咱俩都不一定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眼瞅着李逍仍站着没动,不奈烦道:“蠢货,还杵在这作甚,赶紧去,三爷住品字第一间。”

李逍唯唯诺诺地应着,那二人骂骂咧咧地掩鼻离开。明月较先前升高了许多,约莫戌时三刻的模样。因船队日夜兼程,此时甲板上仍有值夜的水手,她心中虽急这回却耐着性子装模作样地往后舱走去。

她听三名军士的只言片语,原来船上关押着北水宫的重要人物,陆畅变着法地对北水宫人采取严苛酷刑,以此来想得到北水宫传说中的秘密岛屿,听说这份工作目前是交予聂五魁负责处理。

为活命又不想牵连少主的北水宫人装疯卖傻,在仇池军士的手下死的死残的残,陆畅得不到有用信息,聂五魁被痛斥,徐三鳌当然也好不到哪里。而徐三鳌的火气便撒在递交信息的军士和龚花花的身上,于是每日向徐三鳌送传聂五爷的信笺便成了无人肯干的苦差事。

李逍根本没打算去送口信,仓那里随时有可能爆炸。她往后舱走着,趁没人注意拐进舱房,她发现这船上前后舱都有一处两边相连,从这侧过去可从另一侧穿出,来到楼船的另一边甲板。

舱房的木板后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声音甚是激烈,有女子被人扼住喉咙的低呤,她听了一会,大概能猜到,本不想管,走出去十余步又站定,过不了心里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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