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元盏针对农残事件已经作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诸如支持消费者无理由退换货等,力求把影响降到最低;但是这样的负面新闻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影响仍在持续扩大,接踵而来的便是愈演愈烈的各种抵制:专柜不断接到退货,分销商需求量锐减,甚至就连几家长期合作的“大户”也纷纷减少订单数量。 对此,钟原并不感到十分地意外:人之常情而已。 他选择放宽了心来对待眼前这些暂时的困难,暗自安慰着:即便换作他自己,遇到这样类似的“合作危机”,大抵也会持观望态度吧。 可事情偏偏就发生在了他这般“泰然处之”的路上。 中夜灯影阑珊的单身会所内,二楼的包间内气氛暧昧到逐渐渗出了诡异:里面是一男一女。 钟原和冯域是撞开了门进去的。 光线昏黄的顶灯投射着斑驳怪异的光,将鲁奇惊恐的嘴脸映得猥琐又狰狞;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沙发里,辛呈半歪着身体,早已不省人事,衬衫领口的扣子松了两粒,卷发杂乱地堆在脖颈间;茶几上零乱地散着些件——在这样的气氛下,规规矩矩的纸张突兀得有些扎眼。 钟原一记勾拳,把惊惶无措的鲁奇瞬间送到了墙角,冯域紧接着三两步上前去将他抵住;鲁奇本能地奋力挣扎,自然又被冯域压住;直到终于动弹不得,才干咧着嘴角,不住地大口喘着粗气。 钟原俯下身,轻推着辛呈:“辛呈?醒醒——”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回头四下扫视了一圈,茶几上一个近空的杯子引起了钟原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捏起,凑近鼻尖闻了闻,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正在等待“指示”的冯域: “报警!” 杯底沉淀的白色粉末,钟原当然认得出;不过幸好,杯里的那液体不是酒。 钟原的车在初夏的凉风中朝郊外驶去。 停下来等红灯时,他探过身去把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后座睡着的辛呈身上,心里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辛呈打来的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求救,如果不是自己和冯域最近刚好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如果……钟原不敢想象,倘若这些“如果”中的任何一个真的存在的话,辛呈的后果会是哪一种的不堪设想。 茶几上的那份件也被他带了出来,钟原粗略地看过几眼,是辛呈做的,元盏与兆森的合作案草拟。 钟原顿时觉得有些愧疚:兆森与元盏的合作看来辛呈一直都在跟进,这次的元盏危机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想来辛呈也是怕失去这样一个客户,所以明知那个鲁奇人面兽心,还是要来冒险。 可是这些事,难道不是应该自己来做的吗? 相比之下,钟原那些自以为是的“静观其变”竟然突然间变得无比可笑。 直到了辛呈家,这种愧疚感仍旧没有完全从钟原脑中散去,他把辛呈放在床上躺好,管家阿秀也小跑着跟了上来。 “老爷和太太去旅行了,这几天都不在家。”阿秀说着端来一盆温水,小心地给辛呈擦着脸上的汗迹。 钟原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借着灯光,看着她均匀地呼吸,心里只觉得乱乱的。 床头桌上立着的照片引起了钟原的注意,照片中有三个人——钟原,迦同,和辛呈。 三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像未熟透的柠檬,青涩中透着别样的清香。 这照片钟原记得,也是在辛呈出国之前那晚拍的;而且他还记得,这是自己唯一的一次与辛呈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中。 可是钟原的视线却落在了照片中辛呈的身上:她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正是自己在迦同电脑上见到过的那条。 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钟原蓦地回神,起身走出卧室,反手轻轻地关上门。 电话那头,是许菱。 很明显,刚刚冯域“报警”的电话,是直接打给了许菱。 “呈呈怎么样了?”许菱的语气十分急切。 “还在睡着。”钟原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门,“你先过来吧,三叔他们出去了,你来照顾她一下,我——还有事。” 许菱对辛呈的感情,钟原全都看在眼里。 如果说辛呈是公主,许菱却称不上王子,至多算得上是个骑士,一直默默的守候,只求同行同在,绝不过多奢望。 这样的淡然,就像许菱总是自己调侃的那样:他这个人,在辛呈的心里的位置只好比是宿舍里的那张折叠桌,用的时候才会记得起它的好;可若是在用不上的时候,就只能安静地缩在一角,甚至不会占去多一丁点儿的地方。 冯域载着许菱一路飞驰,其间,许菱仍旧愤
愤不平地念叨着,好像刚才的那通拳脚相加根本不足以泄愤一般;冯域也回想着鲁奇被许菱打得鬼哭狼嚎大声惨叫的样子,苦笑着摇头。 直到亲眼看见辛呈安稳地睡着,许菱才长舒了一口气。 临走时,钟原又将许菱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的确定当年辛呈是在我出事之后回来的?没记错?” 这问题让许菱感到非常不耐烦:“当然确定啦,那天我亲自去机场接的嘛,呈呈当时还嫌我迟到了,数落了我整一路……”他一脸狐疑地看着钟原:“到底怎么了?” 钟原没有说话,默默地拎起外套,转身离开。 他阴沉着脸,一路沉默,坐在一旁的冯域也不知他的悒闷从何而来,闷了一肚子刚刚鲁奇被打的“精彩”情景愣是半个字都没敢说出来,险些憋出毛病来。 把冯域送回了家,钟原独自回了公司。 他把那张藏在抽屉底的照片盯着足足看了有五分钟,上面的那团金属,轮廓居然莫名地清晰了些。 然后它又被原位放好,钟原则起身离开。 夜已经完全黑成了墨水色,整个尧市也都进入了梦乡,就连落到一半的车窗外不断飘进来的风也都是澈澈的凉意。 天亮应该还早吧,钟原这样想着,抬手准备看表时却发觉右手腕空空的;他这才想起刚刚送辛呈回家时因为手表链缠住了辛呈的卷发,被自己摘下来放在了桌边;谁知后来许菱又打了电话进来,居然忘记了把它带走。 漫无目的地缓缓开了一段路,竟朝着余知予的方向越来越近了。 直到在楼下停好车,钟原才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3点35分。 天亮的确还早。 钟原不想吵醒余知予,可是此刻又非常想见她,想立刻、马上看到她。思忖片刻,他在走廊的长凳上坐定,静静地等待着天亮。 然而,钟原不知道的是,屋里的余知予同样没有睡。 下午,她去机场接了奚壬,二人边吃晚饭边聊了好久;余知予只是感到有些奇怪:看起来,奚壬对钟原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太阳在几个小时后如约升起,暖熠熠的光芒衔着希望,似乎要把昨晚每个人心里的阴霾驱散一样。 余知予一开门便看到了坐在廊椅上睡着的钟原:他双手抱肩,头歪向一旁,鼻息微微翕动着发出均匀的鼾声。 怎么睡在了这里?余知予想着边上前轻轻摇醒钟原。 钟原猛地惊醒,见余知予正蹲在自己面前,仰着的脸上脂粉未施地透着一股温馨的归属感,上面却写满疑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去睡呢?” 钟原浴着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还有如水的目光——他的知予,此刻正无比真实的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他起身,将余知予猛地拉起,一把扯进怀里。 余知予一时有些恍惚,暗自猜测着过去的几天他经历的事情;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胸膛腾腾地跃动着,这个拥抱这般分明这般用力,就像暴风雨过后那头受惊的海豹,得到失而复得的温暖一般。 隔天,元盏的会议室。 在沈未的努力周旋下,金展元项目并未受到来自元盏近期负面新闻的太多影响,依旧进行得如火如荼。类似今天这样的阶段性“工作对接”也还是照例在每周四举行。 沈未详细地将工程进度及内容向钟原做着陈述,余知予偶尔插话做着补充,二人配合默契,言语往来也十分出色。 钟原几次看似无意地把目光朝余知予这边对着焦,直到收获一个甜甜的浅浅的笑容作为安抚。 虽然有意把个人感情与工作区分开来,奈何恋人之间浓浓的爱意又总会在不经意间从眉眼外侧溢出来,然后飘得哪哪儿都是。 一旁的冯域只是低头,笑而不语;沈未却始终一脸庄重地对这般眉目传情视而不见。 会议结束,钟原送沈未出门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钟原!” 清脆的音色似乎也昭示着灿烂的好心情,伴着节奏鲜明的脚步声,辛呈正满面春风地朝着这边走来。 直到她停了步子站进了一丛人中,极具目的性的视线始终没从钟原脸上移开半寸:“给,你的手表。”伸得笔直的右手食指下方赫然摆动着一轮表盘,铮亮的银色表链,明晃晃地骄傲地伏在她指尖。 钟原一怔,眼底浮现一丝微妙的不知所措:的确是自己的手表。 可看辛呈的神情,绝不只是送还手表那么简单。 “那天落在我家了!”辛呈补充道。说这话时,她的余光似无意的滑过一旁的余知予,又轻轻扬了扬下巴。 <
>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变得不可言喻般僵硬起来。 钟原只得把手表伸手接过,麻利地揣进裤兜,目光却有些莫名心虚地飘向了余知予这边;只对视了一秒,余知予便将目光迅速抽离,面无表情,双目洞然地立在那里。 一旁的冯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钟原空着的手腕,又转脸将视线在余知予和辛呈之间游移开来,两束目光忙碌得几乎要在光洁的地面上掠起几捧尘土来。 辛呈的脸上闪现一抹难以自抑的傲娇的笑意,沈未倒显得十分澹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面色平和。 瞥见余知予躲闪的目光,又见钟原一脸的欲言又止,沈未这才轻咳一声,将仿佛已经定格了的画面打破:“钟先生留步,我们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