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传来军令,刘陵才带着部下兵马慢慢赶回涿州,眼见着和谈在即,宋军派人过来催促他带着一些兵马汇入童贯军中,到时候需要一同去和谈。
“我须得是与你一同去。”
蔡靖整理着衣服,王安中等人全都落马,在燕地一带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反倒是他,所以需要一同随行。他看到刘陵的时候有些失落,因为刘陵这阵子一直在写信跟童贯“加固感情”,信里也有索要钱粮的话语。
换言之,蔡靖工具人的命运已经结束了。
将军府门口,早就有下人扫清了道路,为了表示一下辽国公主的威仪,在她缓步踏出的时候,下人和婢女们都跪在地上,高呼迎接。
刘陵和蔡靖两人抬头看去,目光淡然,他们身后的兵卒也是一个没跪。
蔡靖深吸一口气,打算说两句场面话,然后请公主上车架,但下一刻,他就看见刘陵走过去,来到辽国公主面前。
后者上身着襜裙,上编绣金枝;直领左衽,就连衣服每一处该有的褶皱都是有数目的,前拂地,后曳地尺余,带色用红黄,前双垂至于下膝齐。
全身襜裙,实际上就是一种袍衫长裙,长袍内有白色交领内衣,下身在袍内穿裙,腰间束锦带,锦带的两端长长地拖在身后。腰间悬玉佩,脚蹬络缝乌靴。
衫服华丽,再加上她本色容貌娇美妖艳,气场上,倒是真的有一种公主的华贵之气扑面而来。刘陵曾在蓟州抱着她过了一夜,虽然没睡,但知道她腰很纤细,胸前波涛很浪,如瘦削树木上结出累累硕果。
腿,好像也是很长的样子,但是赘肉应当比较多,所以手感不错。
“还挺漂亮。”刘陵看着她,笑着道了一句。
耶律余里衍垂下眼帘,低声回答道:“若非将军,岂能有今日。”
虽然刘陵有这种那种的理由,这段时间内,一直没怎么碰她,但在女人的心里,某些行为意义大于实际。
耶律余里衍心里很感激这个年轻英武的男子,对刘陵相当有好感。
蔡靖微微皱眉,在他眼里,公主长得比较高,所以算是“不美”,看着刘陵走到公主面前,他还以为是要嘱咐两句话。
但下一刻,他眼睛瞪大,看着刘陵搀起公主的手,后者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在刘陵的带领下,登上车架。
“走着。”
刘陵用那只手在蔡靖身上拍了拍,似乎根本没在乎蔡靖的目光。
上次刘陵攒起来的骑兵,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涿州城内也不过是能提出三百余骑兵,其中有小一半人骑的马也并非是军马,只是甲胄齐备。
韩世忠手上带着一对刘陵送他的羊皮手套,外面风吹过来的时候,他心里立刻开始感激刘陵,因为确实冷的要命。
他背着长枪,战马身上系着弓,颠颠地朝前走着,只是偶尔会想起来将军府前的那一幕。
高粱河畔。
双方,不,应该说是三方都派了一小部分兵马,护送着各自的使者。
金人那边,完颜宗望一身金甲,身后数百名骑兵扈从,看向宋人这边的时候眼里带火,分明在寻找谁,在他的队伍里,张武也抬起头,苦笑看向对面。
宋人这头,身着紫色官袍的赵良嗣迈步而来,旁边是童贯的使者,以及几名将领,童贯本人率军到涿州北面下寨,但并没有亲自到来,刘陵单骑白马跟在队伍里,感觉金人那边陡然刺来无数目光,公主的车架也在队伍里。
最后,常胜军的队伍出现,许久未见的郭药师策马而出,身着辽国的制式甲胄,神情淡然,但是看到刘陵的时候,他握住缰绳的手微微一颤。
三方都保持着克制,甚至于金人和宋人这边的队伍都隐隐防备着常胜军,就怕郭药师忽然发疯,毕竟就先前燕地爆发的事来看,郭药师不是个赌徒,就是个疯子,很难用正常思维理解。
和谈的地方在一处已经搭建好的营帐内。
刘陵没资格进去旁听,但是站在外面的时候,能隐隐听到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赵良嗣现在虽然是宋人,但言辞犀利,多年在宋金之间往来,与完颜宗望甚至可以说是认识。
赵良嗣回去以后就升了官,封近康殿学士,二品,他一身荣华富贵都是大宋官家给的,自然也会竭尽所能地去效力。
刘陵借口去如厕,到外面去自己的队伍里找到了时立爱,低声道:“平州张敦固的人没来。”
时立爱抬头看了一眼,他打扮成年老兵卒模样,看着刘陵不解的面容,低声道:“或许已经到了。”
三方使者中间,一个木匣打开,里面呈放着张觉的首级。
赵良嗣微微颔首,后方立刻有官吏捧出木匣,里面是刘陵交上去的,也就是张觉儿子的首级。
完颜宗望面色阴沉,旁边将领放下几个木匣,开口道:“张觉母亲及妻儿首级在此。”
郭药师当初和完颜宗望谈好的条件是交出刘陵和景蓟二州,现在刘陵没到完颜宗望手中,后者自然不干,为了弥补,
郭药师杀了张觉,将他的首级送过来。
这样,有很多说不清的事情,就可以推到死人的头上。
金人这边揪着张觉和刘陵的事情不放,同时认为常胜军底下将领屡屡掀起边衅,是宋人治军不严,而且还有张觉与宋人往来的信、以及王安中等人的口供在此,证明宋人在伐辽之后又屡屡动手脚。同时还说辽国公主就在宋人手中,希望按照海上之盟和去岁订立的和约,立刻将公主归还。
赵良嗣反唇相讥,说常胜军受大宋国恩,谁知道为什么忽然起兵,定然是受人挑拨;金人虽然从他家里搜出和大宋私下往来的信,但既然张觉早就死了,所以金人只是是胡乱栽赃,再加上王安中等官员被困在燕京,谁知道有没有屈打成招,更不用说这口供倒是谁的口供也没个准儿。
辽国公主的事也很模糊,所以赵良嗣认为暂且不应当立刻提起。
双方都有道理,所以矛头很快调转到郭药师身上,金人说常胜军屡次越界,所以再度要求将常胜军及其治下民户交给金国,同时还要岁币和粮食补偿。
宋人说常胜军这坨垃圾谁爱要谁要,最好赶紧滚出燕地。但燕地之土是和你们金国先帝定了约定,现在被金人主动出兵强占,分明就是你们不讲道理,所以不仅是燕山府,就连已经在完颜宗望手里的景、蓟二州也要一并归还。
当然,如果伱们愿意承认这是你们的错误,大宋岁币和土地方面都可以宽容些。
郭药师那边只是偶尔开口说几句话,态度隐隐以金人为主。
完颜宗望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打瞌睡,听着自家官和赵良嗣越吵越有精神,满眼昏昏欲睡。
帐外,一队金兵恰好走来,刘陵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过去,正和其中一双满怀复杂神情的眼睛对上。他愣了片刻,吃惊道:
“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