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李藏安静的如局外人。可当夜五嫙瞥见他,丹唇勾起淡笑,然后好似善意地问道:“你没什么可说的吗?”
李藏出乎意料的,重复了句他刚来时的疑问:“我们不需要武器吗?”
此话没掀起多少波澜,但他确定夜五嫙的眼神在听到这声问后闪躲了,只是很快消失在两片漂亮的睫毛间。回道:“自然有的,不过军备调度需要时间,等明日就会派发到你们手上。”
她紧接着客套起来,明显在这问题上不想多谈,但刚准备离开,李藏又忽然问她:“我们还要吃压制毒气的食物吗?昨天为什么没有按时送来?是我们可以不用吃了吗?还有其他人在哪儿?”
执征司显然对他充斥起敌意,不过他的问题,本也是其余人疑惑的。只听夜五嫙和颜悦色道:“你们对毒已经产生了抗体,不吃也没关系了。至于其他人,因为没有通过考验,我让人给他们服了解毒剂,都送回平安镇了。”
没有按时送餐的问题,似乎被她一语带过,说罢便带人离开。等屋门紧闭,他们好似又回归被禁足的那三天,只再没了担忧和顾虑,很快步入梦乡,独留有那老父叹气等到天明。
五人转醒时,十军已经集结完毕,居然没半点嘈杂的声音传出,李藏都不禁怀疑夜五嫙召来的怕是鬼兵。可还不及多想,就有人将武器扔来,里面有弓箭和长刀,还有开道用的斧子,看着并没有可疑。
李藏刚想捡起就近的刀,却被那老父先一步抢走,然后别到儿子腰间,对方本已背好弓箭,觉得不妥,想把刀还给李藏。可他父亲却正色叮嘱:“进到林子,就不是逞强的事,多把武器在身,就是活着的筹码就当爹求你,咱家不能绝后!”
年轻人拧不过,便从袋里抽出根箭递给李藏抵做防身之物,也算是道歉,对方接过并没说什么。
再然后,执物司带人推着补给车过来给他们分发食物,那老父也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泼蛮,抢得最多,统统系在他和儿子身上。
另两人因此不满,但李藏无暇顾及,因为他认出在执物司身后的人,居然是两金狐!
他怎会在这儿的?是混进来的还是被征招来的?都不是,两金狐是主动来的,而目的就是找李藏。那是远离喧嚣的隔天,他偷听到地头蛇正在议论此次悬赏的事。
“十军统领这回给的酬劳不少,若非那白墨森林太邪乎,我都想去试试。”
“我劝你少动心思,实话告诉你,那都是买命的,每年以各种名义招人,可每年那些人又有几个回来?你还不懂?”
“难道他们都那,那些家属就不问?镇长也不问?”
“问?找谁问?我看这事和镇长也脱不了关系,你看他选的那些人,家里情况基本相同,不是独身就是孤寡,若敢问,到时抚恤金没有,开膛的刀怕少不得,所以谁敢去问。”
两金狐这才醒悟;难怪街面那么多闲人,对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而置之不理,原来这才是真相!顿时悔恨交加,想他虽然骗人骗财,但并不敢沾惹人命,何况李藏还是他硬生生推到火坑的,也是良心未泯,这才不顾风险,紧着巴结跟执物司有勾结的人混进营地来,也间接印证了十军真的别有意图,否则他刚旁敲侧击几句,对方怎就许了他入林资格。
他挤眉弄眼,尽量吸引李藏的注意,可对方却视而不见。
这时执征司出来宣布:“好了,武器和食物已经派发完毕,从现在开始,你们负责引兵士们入林,目标地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好,没抵达前谁也不准停歇,更切记不准散开,不准内讧,如发现异常,及时用武器上的警示铃发讯号!记住了吗?!”
交代的很细,众人也没有异议,等另侧营门开启,五人就往白墨森林进发,后面跟着补水工,也就是两金狐,在后面的黑甲兵士虽然不知有多少,但他们的脚步声总算添补了些生气。
“哎哎。”李藏在队伍后,两金狐凑过来戳他:“我刚才跟你打讯号,你怎么不理我?”
对方肯理会才怪,若不是他,也不至于趟到这浑水来。
两金狐心知肚明,只能劝道:“我也没想到十军这么强横,我真不是故意的,本以为你不是本地人,镇长不会要你,哪曾想他们肥瘦不挑,真的,我要骗你我现在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那你进来干嘛?”李藏憋着怨问,两金狐低声道:“你这就说得没良心了,我是看你人生地不熟,又急需钱赚才赶紧进来帮你。不过我跟你说,我在这儿住了四年,可没少听说这林子里的怪事,刚才就是想告诉你赶紧趁他们不注意,借雾气跟我溜,否则命怕得交代在这儿了。”
李藏当然猜出这内里的险恶,但问题是,森林里的雾气可比在营地内的要浓,他甚至觉得地图都是多余,能往哪里跑李藏忽然看向前方为首的那对父子,身影已经模糊,虽然地图标出了指定位置,那他们是怎么分辨东西的?
两金狐又低声道:“他们有引路石,我看见是执征司给的,那玩意在无比山随处可见,只要认主,就能定位目的地,若走差了,还会变色提示,只这些年被挖得多才少见了。”
“执征司给的?”李藏忽然意识到什么;十军有解毒剂,地图和引路石,补给更是充沛,却反指望他们这些外人在森林里跋涉!那究竟是给他们引路?!还是他们来自寻死路!!
雾气在他们停顿的片刻迅速包裹上来,除了远处传来的轻微铃音,前面四人已完全看不见,而后方的脚步声也不知何时消了音!
“怎么了?”两金狐也感觉周遭变得诡异了,李藏则惨着面色反问他个意外的问题:“你来时吃东西没有?”
两金狐只道来前吃过,进到营里还没来得及。李藏听罢,果断将他挂着的水壶扯下,打开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和他们在木屋里吃的食物味道相似,继而得出结论:“食物和水根本没有抑毒剂!十军给我们的,其实只是给未知在视线不明中指明捕捉的方向,或是把我们当做活饵,帮黑甲兵士在另侧道路行军顺利,亦或是直接用我们当做饲料!”
两金狐不可置信,但更多是浑身打颤。
李藏则陷入进退两难;若跑,他们不明方位,结果很可能自投罗网。可若不动,浓雾或能起到隐蔽作用,但那和坐以待毙有何区别?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李藏最后将水壶丢掉,趴在地上道:“从现在开始别站着,更不许跑,只往前爬着走。”
两金狐磕磕绊绊地问:“你,你确定?这能行?”
“我不确定。”李藏的话让两金狐哑口无言,可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是废话,只能乖乖照做,跟着他匍匐前进。
地面因常年潮湿而泥泞不已,很快让两人沾满了腐朽的臭味,间接掩盖了本身对未知的吸引。可到处白茫茫,这么爬何年何月才能得救?越想越心浮气躁,口齿也变得愈发干涩,但水都被李藏倒掉,更郁闷的是爬到现在,地面连根野草都没有,想暂时解渴都是妄想。
可刚想抱怨,耳边就真响起咀嚼的声音。
可那不是人或者兽能发出的,但又莫名像是两者结合产生的,难道是白墨森林中的失魂兽正在进食??
确实,可事实更为恐怖,当两金狐探头看去,发现浓雾中像有什么在蠕动,细看后可以确定,它有着硕大的身躯,整体像蚕,但支起的上半截部位,类似海葵般此起彼伏的手?!
两金狐胃里开始翻滚,而李藏也冷汗淋漓;难道他们真的自投罗网了?!
两人的身体僵直,不想惊动那怪物。
可对方此时却转过身型,将方向对准,使得他们默契地屏住呼吸不敢泄漏一丝。只这并没有阻止它靠近的步伐,而越是靠近,越让人看清楚它恐怖的庐山真面目——这是无数人的残肢所组成的恐怖怪物!
它的前半截身躯被众多的手臂簇拥,真的很像在海风中起舞的海葵,不断往中间凹进去口器塞着未知的血肉,而下半部分则如条脱壳的蜈蚣,由众多的人腿划分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