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第一缕晨光照进藤屋的铺上,李藏就准时醒来,看到身侧的丑孋,懒懒问安。
然而还不等他闭嘴,眼睛就如遭雷劈般瞪得老大;丑孋又又又在他身边睡了一整晚!以至于起身太急,腿脚踉跄地直接从窗户跌到院里。
羽三白对这一幕懒得理会,只让二双加紧收拾,昨日又有几名行迹不轨的人出现,若非发现及时,恐怕早传音出去,所以他们今天必须启程。
二双按要求用藤脉编造出辆手拉车,上面堆着从废墟中寻到的可用之物,以及用来承装宝卷里植物的筐。李藏为此特意多吃了几碗饭,羽三白嫌弃道:“行啦,又不是不让你休息。二双,你去把房子收了。”
对方随即张开双臂,只见两间内置齐全的大屋,如同抽取出线头的团,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待视野豁然开阔,除了当初堆起的那块挡风墙,又是片荒芜,一眼望不到边际。
李藏情绪很复杂,更多的是感伤和不舍,虽然松城给他的记忆大多不好,可也有过温情,何况母亲也葬在这里。最后,他对着这片已经不能称为地方的地方,重重磕了三个头,就再不多看一眼。
羽三白随后将二双收回尺树宝卷,等丑孋双目中的赤金光环浮现,那些赏金师和普通人,就如片片碎裂的玻璃,消失不见。
李藏不禁问:“孋孋,你把他们都送到哪里去了?”
丑孋答道:“不知道,可能,哪里都有。”
羽三白则问:“那他们的记忆抹掉没有?”
丑孋又答道:“没有。”
羽三白不可置信,丑孋接着说:“彭父说,记忆,是弥足珍贵的,无法抹去,只能淡忘。”
李藏紧着问:“那能淡忘多少?”
丑孋道:“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也可能,看到你,就会想起。”
人海茫茫,能再相遇的几率本就小,以后小心为上就是。羽三白思及此,催促李藏,然后他们就向南一路前行
万星罗重拾意识的时候,已经站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若非躲避及时,险些被撞倒。他挠着头,面对车主的谩骂,依旧糊里糊涂的,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来到这儿?直到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出现,那是同为天穹阁门阶弟子的狄安娜,忙近前打招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其他弟子呢?”
面对忽然出现的万星罗,狄安娜显得有些吃惊,随即是不解,最后精美的五官停留在纠结上。这让万星罗仿佛回忆起什么,可始终想不起来,也就不再深究,面对妹妹万越儿的好友,态度还是客气的,见她不答就自顾自说道:“我几个月没回阁内了,我妹妹的情况怎么样?好些了吗?对了,你们信息部最近有没有什么趣闻?说来听听。”
狄安娜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人道:“几个月?你不是月前回过阁里吗?当时还被督奉司单独带走,难道你忘了?”
万星罗面色一顿,他完全没有印象,而且督奉司单独找他能说什么?再不言语,转身离开。留在原地的狄安娜,神情又陷入复杂他,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两月后,海东南部,羽三白终于看到平方镇的镇标,也就表示他们已经在斗金古刹的范围内。
这一路跋涉,他们当真辛苦,尤其是李藏,不但风餐露宿,羽三白大多时都选择走人迹罕至的未开发路段,崎岖不说,若遇到山丘,直接让他背着所有重量前行,且沿途他还要认字读,精神和肉体可谓遭受着双重打击。
他瘫坐在苔藓遍布的石地上,被潮湿的空气弄得浑身仿佛被汗洗过,背靠棵树藤缠绕的大树乘凉,气喘吁吁问道:“先师,我们,我们到了吗?”
羽三白答道:“差不多了,越过东南方那座山头,就到斗金古刹密居的白墨森林了。”
李藏呼出口气,站起身问丑孋:“孋孋你觉得怎么样?渴吗?要不要休息下?”
羽三白咳嗽两声提醒:“别忙着献殷勤,这里还不适合休息。”
“啊?”李藏哭丧着脸,羽三白接着道:“沿途我们路过的基本是村庄,集市上也没看到丹炉,所以我们这次要进镇居住,但依旧要选择不起眼的偏僻角落。另外这里肯定不能以物换物,等安顿好,就把宝卷里的取出来些卖吧。”
他是为长远考虑,但平方镇虽然不大,想寻到合适的落脚地也不容易,特别是李藏的外乡人模样,让原居民很是警惕。最后他们以每月三块银币的价格,租下了间镇子边缘的废旧小屋。但等来到地点,羽三白都觉得这里用废旧二字都显得奢侈了。
屋顶通透的仅剩一根木梁还在硬撑,窗户和门只剩两个大窟窿,整体外观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块塌陷的墓地更贴切,难怪那对夫妇答应得爽快。还是丑孋宽慰李藏道:“有藤脉,它会让你过得好的。”
“对啊,这两月没用它差点忘了。”羽三白被醍醐灌顶,忙将二双召唤出来道:“屋外你不用管,只把里面布置好,最好是地下,越宽敞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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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双看着这里,明显也有些嫌弃,不过还是照吩咐进屋“装修”去了。然后李藏开始卸货,整理和打扫,等到入夜,外面看尽管还是惨淡的,但最起码能容人居住了,剩余就差灶台和水缸。
对此,羽三白却道:“不用那么精细,做做样子就好,往后我们居住的地方主要是在地下。另外你也着实辛苦,早些休息,我先去外面看看环境,熟悉下,明天你也好去买丹炉,顺便开始摆摊。”
李藏咀嚼着嘴里的食,睡眼惺忪地点点头,等羽三白离开,二双也就告诉他在哪洗澡。
他本还纳闷,可等顺着藤梯往下,一间大浴室呈现眼睛,水还是天然的地下水,也不知是怎么引到上面来的,还漂浮着很多李藏没有见过的花瓣草叶,让人泡在里面,既清爽又解乏。
他看着这里,不禁感叹,虽然是在昏暗的地下,可舒适的却如在天堂仙境,而这一切大多是丑孋带来的。想到此,他忽然想到;再入睡,孋孋不会又躺在他身边吧?!
李藏面红耳赤,毕竟还没有成婚,对彼此的名声都不好。而且他的能力也过于低微,就像羽三白告诫过他的;弱小的美丽只等于掠夺,唯有强大才有资格留住心爱的人和物,把美梦延续到他想醒来的那一刻。
清洗过后,他起身换好衣服,正想悄悄回去寝室,却看得丑孋在一处天窗下静思,而那颗黑石头就悬浮在她的眼前;是错觉吗?他的石头好似变得圆融,光滑很多,他不认为丑孋私自换过,那肯定就是她改变了这毫不起眼的玩笑。
李藏的双手不禁攥紧——他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让她远离彭父的恐惧!可以随心所欲!
这源于他长久的观察,丑孋的身份可能和下横界毫无关系,羽三白甚至怀疑她也不属于蚩地,尤其是她每次提及彭父时,眼神中的依赖,也同时伴随着深深的恐惧,即便羽三白什么也没看出来。
“李藏。”丑孋不知何时站到他面前,对方回过神,脱口道:“孋孋,还没睡?”
说完他就后悔,又不知所措起来,丑孋看到,却说了莫名其妙的话:“你的梦,有人。”
人?李藏几乎忘记在他突破死阶时,看到的那躲在他梦里的古怪人,但同时更惊讶丑孋竟能发现对方的存在!可还没有问,只听她又好似警告道:“他想要,支配你,不要被他,支配。”
李藏又愣住,对那老者,他确实不认为对方存在善意,但论支配,他有让对方支配的价值吗?问道:“孋孋,你一直在我身边,其实是担心他会支配我,是吗?”
丑孋恩了声,然后将五指再次对准他的额头,依旧是瞬间,脑海中出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