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野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薛野是小人,难养也。
还是个爱动脑筋的小人,更难养。
之前在剑冢中打的那一架已经说明了,如果薛野和徐白硬碰硬的话,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而如今,徐白正背对着薛野,简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下手好时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薛野在心中偷笑:“是徐白太过大意,可怪不得我。”
谁料薛野才将将拔出寒江雪,便陡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薛野循声回头一看,却只看见一片飞扬的尘土——竟是那螭龙还没死透。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薛野和徐白面对的是一条有着两千年道行的螭龙。
那螭龙生性狡诈,即使被挖出了逆鳞,已经命不久矣,却依然暗中憋着最后一口气,为的了就是让薛野和徐白以为它已经死了。待到薛野和徐白大意的时候,那垂死的螭龙再伺机暴起,向两人袭来,一举完成最后的反扑——死也要拖一个陪葬。
这厢薛野打算偷袭徐白,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厢濒死的螭龙也正想着偷袭离它更近的薛野呢。
那螭龙趁着薛野把注意力放在徐白身上的时候,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力挥动起了自己那根粗壮的尾巴。那螭龙尾的力量薛野和徐白可是见识过的,能轻易将两人从地下打到地上,足见其威力之大。而此刻,这尾巴正以排山倒海般的架势向着薛野挥舞而来。
破风之声传来,带起的尘土甚至迷了薛野的眼睛。
此刻徐白离薛野有一段尚且不远的距离,这时已经来不及回撤为薛野分担。当然,就算徐白来得及,薛野也不稀罕徐白帮他,对于薛野来说,受徐白的恩惠比让他直接挨打还要更加难受。
螭龙倒下后薛野就没有走动过,所以他离螭龙的距离实在是太近,如今螭龙全力发难,薛野想要躲避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为今之计,唯有一战。
螳臂当车。
螭龙的甩尾岂是这么容易抵抗的。之前薛野和徐白两个人一起扛都被打得口吐鲜血,如今只有薛野一个人,怕不是不死也要被打成残废,最坏的情况下,说不定会被直接打死在当场。
劲风已至眼前,生死关头,薛野望向了手中的剑: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正当薛野咬紧牙关准备承受这一击重力的时候,却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了一柄拂尘
,那拂尘散发着温润的光华自天边而来。疾驰而下,最后稳稳地停悬在了薛野的头顶。就在拂尘停稳的一瞬间,一面巨大的结界便以那拂尘为圆心张了开来。
那结界是透明的,如同一层巨大的泡沫内壁一样,在太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而螭龙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正撞在了薛野面前那透明的结界上。螭龙毕竟是螭龙,一击的力量着实骇人,仅仅一击,薛野面前的那层结界便如同琉璃一般破碎开来,原本悬在薛野头顶的拂尘也瞬间委顿在地。
尽管螭龙的一击便轻易地将结界给打碎了,但好在螭龙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力气发动第二次攻击了。眼见这一击不成,原本还杀气腾腾的螭龙也不知是力气用尽,还是被气得郁结心头,竟一下子瘫软在地,直接饮恨归西了。
总之,薛野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那蓝衣少女人到了薛野面前,却不说话,而是咬着嘴唇思索着什么,她看了看薛野,又看了看地上的拂尘,神色几番变换。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生人,开口之前都要在心中打一遍腹稿。半晌,那蓝衣少女似乎终于想好了要说什么,朝着薛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下蓬莱旬若淼,这位道友你好……可否移步,将我的拂尘还给我?”
蓬莱位于东海,与瀛洲、方丈共称为三座世外仙山。而其中,蓬莱一脉素来擅长结界之术——相传,蓬莱岛位于浩渺的沧海之上,四周终年萦绕着浓重的海雾,非仙人不可访,而这海雾的实体便是蓬莱先代祖师布下的结界,绵延百里,遮天蔽日。哪怕后来修真界能人辈出,但在结界术一途上,却也是再无人能办到昔年蓬莱先师那么大的手笔了。
不想这蓝衣少女竟然是蓬莱的人,怪不得可用结界抵挡螭龙鱼死网破的一击。
薛野听了少女的话,立马恭恭敬敬地捡起了地上的那柄拂尘,他还贴心地察觉到拂尘的手持端因为跌落在尘土中而脏了。薛野见状想也没想,便顺手用自己身上流云锦制成的衣袖,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下灰尘,这才将拂尘递到了旬若淼的手中。
薛野道:“多谢这位蓬莱的道友。”
若是太上峰的弟子在这里,便会敏锐地察觉到:薛野又搬出了他那套巴结人的时候才用得上的温和面目,他笑着地朝旬若淼道谢,很好地把握着客气和殷勤之间的尺度,端的是谦谦君子,落落大方。为的便是给旬若淼留下个好印象。
薛野的眼睛毒,他打眼一看旬若淼,便能看出她身上除了拂尘和玉如意之外,至少还佩戴着七八件稀释珍品,在蓬莱的地位必然不低。再者,就算旬若淼在蓬莱的地位不高,于薛野而言,多结识一位蓬莱的人总是不错的。
当然,薛野也不全然是为了利用旬若淼。旬若淼长了一张桃花面,配上一双似秋水长天般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显得多情,但她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少女不谙世事的羞怯情态,便不自觉地弱化了她美丽皮囊所带来的距离感,让薛野怎么也生不出讨厌的心思。且旬若淼虽然看着跟宋邈一般满身的天材地宝,却不似宋邈那般倨傲,她也不问薛野姓甚名谁,是个什么身份,便对薛野客气有加,足以看出旬若淼是个不错的人。
面对薛野的道谢,旬若淼半低着头说道:“不客气的。”
薛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徐白也已经从不远处走了回来,一声不吭地站到了薛野身边。薛野原以为徐白要说些什么,便住了嘴,瞥了他一眼,谁知徐白站定之后也不说话,只目视前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而一旁旬若淼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显得多少有些局促。
一时间,原本和乐的氛围竟一下子冷了下来。
薛野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两个锯嘴葫芦中间,但小姑娘便也罢了,徐白这么大人了,却还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真是废物。
但也正是这片刻的寂静,让薛野想起来了一件事——有了旬若淼的出现,薛野想要再剖了徐白的金丹,便彻底不可能了。一旦薛野动了手,旬若淼便成了人证。到时不管薛野得不得手,都会落得一个谋害同门的罪名。
但若是带不回徐白的金丹,那宋思远那边……
想到这里,薛野的后背便一下子被冷汗给浸透了,他只得假装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慌乱,而后又继续开口缓和着气氛:“不知蓬莱的道友至此所为何事?此地离上清宗不远,我二人都是上清宗的弟子。我叫薛野,他叫徐白。刚刚得到了道友的相助,若是道友有事需要帮忙,我二人定义不容辞。”
旬若淼闻言,觉得薛野人还怪好的嘞,她遂抬起头,望向薛野说道:“叫我若淼就行了,其实……”
也是她看向薛野的这一眼,让她把她要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这是旬若淼第一次离开蓬莱山,没什么社交经验。所以虽然旬若淼已经被薛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但她之前一直没敢怎么仔细观察薛野和徐白,如今薛野起头做了个自我介绍,她才终于光明正大的看向了站在对面的两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竟然“呀”地一声捂住了眼睛。
无他,薛野和徐白此时的造型着实有些有伤风化——徐白只穿着白色里衣,但这里衣也因为之前为了救薛野而落过了水,此刻那衣襟底下还能隐隐看出些肉色来;而薛野就更过分了,他下半身虽然穿着裤子,但上半身除了一件明显不是他的外衣之外什么也没穿,再加上腰腹之间被螭龙缠绕出来的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整个人显得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
一个念头不合时宜的念头在旬若淼的脑海中冒了出来:“这两人……之前到底在干什么?”
但是旬若淼不敢问。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