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堂自然不可能再看到魏尔伦的身影,所以他只是沉默的静立了片刻,就走了回来。
森鸥外站在中间,手还在下意识的摩搓着方才被对方用自己的手术刀划开的喉咙。他自己就是足够优秀的医生,在对方动手的时候,他冷静的大脑甚至可以分析出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得出的结论是完美。
完美的力道,完美的角度,即便是带着对自己的厌恶,也完美的控制好捏碎他颈骨的分寸,既让他体会到极致的痛苦却叫不出来,也不会让他在一分钟内死去。最后,更是用原本属于他的手术刀贯穿了他的人形异能,故意按响了警报。
全程不过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
这十几秒中,有一半的时间还是花在上下打量着“传说中将泽田纲吉当做傀儡”的他上。
想来,若非为了“验证”泽田纲吉那非人的部分,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执着于“弟弟们”的暗杀王手下存活。
老男人露出痛苦的表情:“好痛啊,纲吉君,魏尔伦君还真是过分呐。”
“咦?啊?那个,是、是的……?”
原谅少年首领一直不在状态,身边的人险些死亡让他的心脏现在还在剧烈的跳动着,原本以为是伙伴的哥哥、朋友的挚友,他甚至在刚知道这个人的时候还期待过对方的到来,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想过这样的局面。
“所以……为什么魏尔伦先生会?”
场面有些沉默。
尾崎红叶明显也是知情人,这位美丽的女性用宽大的袖口掩住嘴唇,无奈地叹气:“虽然妾身也十分想要告诉首领,不过……”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男人们,摇了摇头。
纲吉一瞬间就懂了。
这又是太宰治、或者说是太宰治和森鸥外这两个师徒的计策,而在场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知情人。
对,除了他。
——真是该死的有既视感呢。
“也不是计策,虽然我们猜到了魏尔伦君一定会找过来,但也没有想过他会用如此粗暴的手段呢,是不是,太宰君?”森鸥外笑着对自己的弟子说:“希望我悲惨的模样可以让你的心情好一点,毕竟我还有这么多未完成的事情,还不能现在就死了啊。”
“森先生真是奇怪,魏尔伦先生怎么想、怎么做,对你是什么态度,可都不是我能掌控的。”太宰治耸了耸肩:“虽然我的人间失格可以无效化异能,但是在世界顶级的暗杀者面前,他杀我根本不
需要异能,我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能够掌握左右他的动向甚至是行为?”
打断师徒两人对话的是地面塌陷的巨响,中原中也右脚下的地板大片陷落,宛如蛛网般碎裂,一直延伸到尾崎红叶的脚下才勉强止住势头。赭发少年明显压抑着怒火,声音冷漠:“又是什么计划,现在就说出来。”
那宛若刀锋的目光却没能让太宰治产生丝毫畏惧,依旧用着轻松的语调说:“还没有看出来吗中也?你的哥哥,那个十年前将你从人工岛的军事研究所中偷出来的魏尔伦先生,在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后偷||渡到了日本,想要将你和纲君带走。”
尾崎红叶蹙眉:“真是难以想象,现在居然还存在可以瞒过港口afia的偷渡势力,将对方悄无声息的带到了横滨——想必连后续的安全屋、武器和生活用品也一应准备齐全了吧?”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我倒是有一个猜测。”
森鸥外点了点头:“国际地下组织‘死屋之鼠’。”
中原中也的眉头皱的更深。
“但魏尔伦君既然来了,自然就不能轻易的离开。”森鸥外轻笑着道:“这样堂而皇之的刺杀港口afia的代理首领,甚至将目标放在了我们敬爱的首领和能干的干部身上,身为横滨的龙头组织,‘受到的伤害要加倍返还’,怎能放过他?”
一直保持沉默的兰堂抬起眼,扫过了森鸥外与太宰治的面庞。
中原中也烦躁的重复:“别废话,把你们的计划说出来。”
“中也还真是急性子。”太宰治叹了口气:“我们早就猜到他的目标是你和纲君,这点不用多说了……看他扔在地上的白桦木十字架,也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作为你的亲属来做客的,所以计划?这不是很明白吗?当然是杀了他啊。所有与港口afia为敌的人都必须受到惩罚,不是吗?”
“但很遗憾的是,魏尔伦先生可是进入英国‘圣域’如入无人之境的暗杀王,我们不可能寻得到他的踪迹。又因为有英法那边的施压,日本官方也无法在横滨这个特殊城市对这位怀揣了两国荣辱秘密的前高级特务出手。那么想要捉到他,就只有一个方法。”
太宰治哼笑了声,仿佛再说着什么笑话一样语调轻松:“我们需要‘诱饵’。”
中原中也神色冰冷。
“身为与你同源的人造神明,他会给城市带来多大的伤害你心里也清楚,所以我们不可能在市区和他开战。”他鸢色的双眼看向中原中也:“我
想想,让旗会的冷血去如何?虽然说冷血在魏尔伦先生面前就像是小婴儿一样脆弱,但同为杀手,他们说不定可以多聊一会儿拖延拖延时——”
太宰治侧身躲过了中原中也的踢击,仅仅只是扫过的腿风都刮得他脸颊发疼,看着身边已经尸骨无存的实木办公桌,他冷着眉眼淡淡道:“还真是不留情啊,中也。”
“闭嘴!你敢把注意打到旗会身上,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中原中也如同一头暴怒的猛虎,仿佛太宰治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撕碎对方的嘴。关键时刻,尾崎红叶站在了两位少年中间,故意笑着道:“好了好了,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
两位少年同时做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森鸥外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宰君虽然不留情面,说的却是实话。”
“……什么意思?”
“虽然这只是我根据兰堂君的描述所作的猜测,不过今天的一刀割喉倒是验证了我的观点……魏尔伦君看样子很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弟弟待在港口afia啊,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大部分人眼中,纲吉君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来着,中也君则是为了好友的安危留在这里。”
森鸥外斟酌着语句,缓缓说:“毫无疑问,他想要带走你们,就像十年前带走中也君那样。但是,纲吉君是超越者,中也君也是一骑当千的绝对强者,想来即便是身为最初的人造神明的魏尔伦君,也做不到同时强迫你们两个人。”
兰堂终于开口:“所以保尔一定会这么做……他会亲手斩断属于你们的对这个城市的留念,粉碎所有欺骗你们的‘人类’,让你们从骗局中清醒,心甘情愿跟着他离开。”
长发的异国男人闭上了眼睛,用几乎是气音的声音低声呢喃:“哪怕过去了十年,保尔他……依旧不认为自己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