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赫连雪的描述,云幼清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有意义的多,她的本意不过是救下这些人的明年,不求有多少人能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却没想到后世竟然对自己有着如此之高的评价。 仁,宽厚、仁慈、通情达理、行惠施利。 襄,辟土有德、甲胄有劳、因事有功。 仁襄公主,这是世人对她极大的肯定,云幼清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殊荣。 不过这也并非一件好事。 不过这也并非一件好事,若是统治者仁善,百姓是不会像赫连雪所说的那样惦念她的,相较于自己的功名,云幼清更希望百姓过得好,希望百姓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赫连雪粗糙的指腹抚上了云幼清的脸颊,拭去了那滑落的泪水,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云幼清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云幼清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痛心百姓的遭遇,还是在为赫连雪上一世的死感到不值。 如果不是因为她,赫连雪明明也可以过完顺遂的一生,就算是手刃了赫连灼,云幼清也相信赫连雪是可以面对皇帝的追兵时全身而退的,若是历经几年的韬光养晦,到时候揭竿而起登上帝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赫连雪却自刎而死。 云幼清红着眼眶对上了赫连雪关怀的目光,缓慢地伸出了手,抚上了赫连雪的脖颈。 “疼吗?”云幼清哑着声音问道。 赫连雪听到云幼清的话先是一僵,而后摇了摇头,眼里的温柔好似一汪春水:“都过去了。” 某种意义上云幼清和赫连雪是极相像的,他们都不提及自己所受的苦难,但都关心着对方。 “是啊,都过去了。”云幼清的一双手攀上了赫连雪挺阔的背,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她的泪濡湿了赫连雪的衣襟,“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赫连雪没有想到云幼清会这么主动地靠近他,一直以来,云幼清在他的心里都是世上最干净的姑娘,他怕他杀过人的手污了他心里最最纯净的人儿。 但是此时此刻他意识到,他似乎并不需要多么刻意地去克制自己对云幼清的爱。 赫连雪拥住了云幼清,轻轻地拍了拍云幼清的背:“会的。” --- 赫连灼死了,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正午,除了云幼清、赫连雪以及祝长冬以外没有人对赫连灼的死有着过多的关注。 就连淮江县的县令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也没有太多的反应,他不是什么清官,不懂如何造福百姓,却对官场里的这些心计颇有研究,自赫连灼患病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罢了。 谁是赢家,话语权就在哪里,毕竟死人是不会说出来这其中的秘密的。 即使赫连灼知道是云幼清害了他,但是他也无处去说,只能带着这个秘密永远地离开了人世间。 不过这一天的淮江县还来了一批汴京的贵人。 在赫连灼死后的两个时辰,一队车马踏着擦黑的天边踏上了淮江县的土地。 是宫里的太医。 北凉的皇帝对于赫连灼这个儿子是有几分宠爱在的,只因为赫连灼暴虐的性格完美的契合着他心中所谓的北凉人的血性,所以在听说赫连灼在这个穷困的县城病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庙堂中的皇帝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太医前来救治他心爱的二儿子。 只可惜路途遥远,车马劳顿,那些个一把年纪的太医又经不起折腾,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看着赫连灼冰冷的躯体相顾无言。 其实这些太医不仅肩负着救治赫连灼的命令,还有监视赫连雪的任务。只不过瘟疫的厉害他们这些给人看了一辈子病的人是知道的,赫连雪的做法也挑不出错。 反倒是他们的脚程慢了。 这件事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掉脑袋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现在唯一可以保命的方法就是投靠赫连雪。 云幼清和赫连雪看着自己面前几个声泪俱下的几个太医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他们若是好好医治淮江县的百姓便可将功抵过。 毕竟这几人带来的最重要的不是他们的一身医术,而是好几辆马车里珍贵的药材。 这段时间祝长冬也在不停地研究着较为温补的药方,只不过其中有几位药材较为珍贵,整个淮江县也找不出来多少,但是这些太医为了赫连灼倒是带来了不少。 云幼清对这几个太医的要求很简单,除了尽力医治百姓之外,他们必须要给祝长冬足够的尊重。 几个太医欣然答应,在自己的命前面,那点儿面子值什么钱啊。
--- 赫连灼的死并没有传回汴京,龙椅上的皇帝可能还在想着自己那颇具“血性”的儿子一定可以挺过去,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永远也看不到赫连灼了。 祝长冬说赫连灼虽然死了,但是他用过的东西以及他的尸体都不能留着了,否则凡是接触者都会患病。 于是在一个祥宁的午后,云幼清和赫连雪带着人将赫连灼的尸体以及接触过的东西全都扔进了大火之中。 两人高的火焰在云幼清的眼中跳跃,云幼清看着这一遭却不觉得舒心,但是她不是赫连灼那样的人,即使上一世赫连灼对她剜肉剔骨,她也不愿让自己成为赫连灼那样的人。 北凉人和大朔人一样,都追求入土为安,眼下赫连灼却没有了这个机会,他那让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和他的躯体都变成了一捧灰,被世人踩在脚下,永世不得安宁。 这样一来,也勉强算是扯平了吧。 云幼清放下心中的仇恨,不再去想这些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到淮江县的这些日子云幼清和素荷一直保持着联系,素荷在信上说学堂现在很好,已经有很多孩子可以出去做工给家里分担了,李赛风一家现在还关在王府,城里的百姓见不到他们还以为他们死了,现下也找不到任何对女子编造谣言的人了。 素荷本是不认字的,但是她说,看着那些孩童一个个都捧起了拿起了笔,她心中便也痒痒了起来,读,对于曾经的素荷来说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但是现在有了机会,便要大胆的去尝试。 于是素荷每日做完了手中的活计都会去找姜念慈,那位太守府的小姐也没有一点架子,十分欣然地教着素荷读。 素荷磕磕绊绊地拿起了笔,先前的字可以说是七扭八歪,不过在卫一舟的指导下,素荷的字可谓是进步飞快。 蒙喜虽说只是一个账房先生,但也真是应了那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有着一套独特的看账本的方法,他教出来的学生也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其中有几个有天赋的小孩儿已经背上了行囊去了汴京。 云幼清用从绯叶那里赚到的银两在汴京开了几家铺子,那些小孩儿便是去的那里,为家里分担负担,也是为自己谋一份前程。 话说回来,那几个店铺还是绯叶帮着开起来的,云幼清找到了初阳,帮着他们兄弟二人重聚,他心里自然是十分感谢云幼清的,更别提初阳那小子再三叮嘱绯叶,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帮云幼清。 绯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也知道了初阳对云幼清说过“往后我只效忠你一人”这样的话,作为一个兄长,找到初阳之前他日思夜想的事情是初阳到底在哪里,找到初阳之后,他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下了。 于是维系自己弟弟想做的事情又成了他的首当要务。 云幼清曾问他为何不为自己而活,这个问题倒是困扰了绯叶许久,不过他倒是也没怎么纠结,毕竟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他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得不说绯叶在经商方面是有天赋的,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帮云幼清赚了个金盆钵满,尉迟玺听说了这么一回事之后,甚至想把绯叶收入自己的势力之中,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尉迟玺,前朝遗孤,一身的学问和治国之策远在北凉现在几位皇子之上,他最初的想法是收拢赫连雪和云幼清的势力,待到综合实力足够时揭竿而起,手刃如今坐在高台上的皇帝,只是他现在的处境却不容乐观。 不仅在嘉松院教起了,身边还多了一群叫他先生无忧无虑快乐的小孩子,这让他不禁感到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但是那深入血脉的仇恨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每当尉迟玺夜半纠结时分,他总会点起一盏油灯,什么也不做,就那样枯坐到天亮。 久而久之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变得更加阴郁,身边的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那些个出身平头百姓的先生看到了尉迟玺这个样子便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阴郁的脸色总会把人吓跑。 大家都不太敢和触这位气质非凡的先生的霉头。 但是寻荫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