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渊玄的笑绷在脸上,绷得他腮帮子疼,在心底骂了声臭鸟,硬着头皮转身开门。
嘎吱,木门敞开,天光照入阴暗。
一家四口,阿婆,丈夫,妻子和小孩,都死了。
屋内陈设狼藉,看上去像经过一场洗劫,桌凳砸倒,瓷器摔碎,血水流的到处都是,已经干涸了,那三人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睛,神情保持着死亡时一瞬间的扭曲。
一把翠绿泛黄的玉簪插在男人胸口,它似乎吸饱了血,周身流光溢彩,间或泛出几缕嫣红。
正是先前在大街上讹诈方兰舟的一家人
凌胥伸手,玉簪嗡嗡抖动,两息后,心不甘情不愿飞到凌胥手里,凌胥那手虚虚一握,玉簪化作齑粉,粉末扑簌簌飘落在地。
渊玄的脸色跟着冷下去。
这玉簪有邪性,邪物者,攀附于凡人神智,暗示他们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举动,比如催动杀伐。
渊玄几乎能想象到,男人兴高采烈地拿着讹来的玉簪回家,没想到,突然发疯,杀了全家人。等他怆然醒悟,痛不欲生,一把簪子刺入自己心口,同归于尽。
“昆仑戒规,不可存害人之心。”凌胥神色冰冷:“知罪”
“”渊玄浑不在意,这种人,死了就死了,他没拍巴掌夸一声死的好,都算他渊玄有涵养。
渊玄退后半步,干干地笑:“怎么,师尊要代他们向我讨回公道唔”
他话音未落,头顶无形压下一股重力,仿佛整座小山倾斜而来,压得他两腿一弯,扑通跪地,渊玄粗重地喘气,胸口憋闷,额头涌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凤凰神威,这世间,除了承天宗的老宗主方无名,还有谁能抵挡一二。
若是一般人,此刻已经跪地求饶,长呼仙君饶命。
但渊玄就是没动,他挺直脊背,咬紧上下两排牙,咬得过紧,牙根泛血,他尝到嘴里血腥气,两只膝盖死死压进身下土泥地,生生嵌出坑来,肩胛骨几乎在重压下断裂。渊玄猝然抬头,盯住了凌胥。
他是虎狼,总有一天,要将这臭鸟撕碎。
“我何错之有”渊玄冷笑:“是他们要拿这玉簪”他
喘不上气,猛然弯下身,两掌撑地,豆大的汗珠子沿侧颊滚落,卷入黄泥。
“顽劣。”凌胥冷声道:“教你修炼,是为护苍生。你生害人之心,且不知悔改。”
苍生渊玄低低地笑起来,嗓音沉闷:“师尊胸怀天下我是小人,谁犯我,我杀谁”
一道鞭子凌空挥下来,凌胥不用鞭,但这不妨碍他以仙气化鞭,空气化成的鞭子抽得渊玄大声嚎叫:“贱人的命是命,我渊玄的命就不是命吗”
后背灼烧般的疼。
凌胥最后那鞭未曾落下,在半空弥散,凤凰冰冷的眼珠居高临下看着他:“邪恶自有天道来惩,正义自有天道来彰。用兵之人却将兵挥向平民,你一时之念,害死无辜妇孺,罚你跪此三天,仔细思量。”
说罢,拂袖而去。
凌胥这种人,满脑子苍生正义,人家把洗脚水泼他脸上,他都会说,等着让老天爷惩罚他。什么玩意儿自己受的委屈不该自己报复回去吗
他凌胥宽宏大量、胸襟广阔,呸渊玄啐掉嘴里血沫,前世杀方兰舟的时候,怎不见他怜惜人命
方兰舟回来的路上正与凌胥撞见,匆忙稽首,凌胥似乎有些累,这是极少见的,紫微君巍巍高华,怎会露出倦意。
“你怎么回来了”凌胥问,方兰舟一愣,收回思绪:“师尊,师弟今日将玉簪赠与那户人皆是因我,我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
凌胥没说什么,摆摆手,越过他,走了。
方兰舟大步流星去了农户家门前,暮色沉沉,渊玄不甘不愿地跪在那儿。
他想站起来,竭尽全力,膝盖也不过离地一寸,又被无形中的神威压回去。
渊玄气得口不择言:“臭鸟,总有一天本尊操得你叫爹”
方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