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抬起手来,长长的景泰蓝护甲指着德妃方向:“将德妃送回长春宫。”
“母后。”高氏连忙迎出来,若不是有宫婢扶住,她恐怕在下第一台阶时便摔了下去,“请母后三思。”
高氏没有多言,韩氏入宫多年,这些门道她一定清楚。
韩太后坐在轿辇上没有下来,她远远望见赏花亭内众小姐或呆呆坐在席上,或焦急守在安洛洛身边,真正有怒容的也没有几个。
“德妃是王府旧人,你就不能念及一点当年情分!你还要将她抬到慎刑司吗!”韩氏态度强硬,这是不许高皇后插手此事。
素锦帮着宫婢将德妃挪到软轿上,有意无意握住了她的手,竟感受到她暗暗使了劲回握住她。
素锦假意为德妃抚平宫服皱痕,实则在抚慰她,让其放心。
高氏想劝说太后,可吐息一次便狠狠咳嗽一阵,实在没有力气辩驳。
虽然她已经命人细细盘查负责赏花会膳食的宫人,但多半像从前的悬案一般无果。
出了这么大乱子,一定要给出交待才能平息众怒,若随意找人顶罪……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皇后。”韩氏示意宫婢扶住高氏上前,她压低了声音道,“此事涉及到前朝,自有皇帝定夺。你只需做做样子,稳住那些小姐不叫她们回去乱说话,懂了吗?”
“你掌管后宫那么些年,较真调查下来还几件事清白?需懂得该糊涂时糊涂……”
高氏虚弱地福了福身:“太后教诲臣妾自当铭记。可臣妾与陛下结发之时发了誓,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高氏顿了几息,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个女人与宇璟共事的模样:“可到头来,力挽狂澜的是顺妃,助陛下荣登大宝的是顺妃,平息战火的也是顺妃……臣妾就想为他管理好后宫也不能做到……”
韩氏听高皇后提到顺妃也忍不住心酸起来。顺妃是她见过最精明的女人,她若身为男儿,必能助陛下安疆拓土成就大业。
陛下为质晋国最大的好处,便是带回了顺妃吧。
“顺妃只短短伴了皇帝八年,你是要伴一辈子的。”韩氏拍了拍高皇后的手,“好好保重身体,这些事情就交给旁人去做。”
韩氏眯眼望着赏花亭方向:“那里面可是柳相家的闺女?”
高皇后点了点头:“正是淑嫔。”
“淑嫔入宫也有六年了,哀家十分喜欢如意这个孩子。若办好此事,也该进进位分。”
高氏听出太后的指点之意,这是叫她放权给淑嫔。
“好了,哀家乏了。”
“臣妾遵旨。”高氏在菱玉的搀扶下半屈膝向韩氏行礼,“恭送母后。”
菱玉从太后离开之时便觉得自己后背一疼,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她开始不以为意,可这感觉接二连三而来,直到听见有石子滚落脚边。
她小心扶着高皇后,还得微微转身扭头,故而语间带了怒气:“何人!”
韩珂倚在假山旁对菱玉嬉皮笑脸地笑着:“菱玉姐姐莫恼,还请小些动静请皇后殿下过来。”
高氏叹了口气,这声音熟悉的很,不是这京都小霸王又是谁?
菱玉有些不平:“娘娘,你看看这韩少卿忒不懂规矩了点,哪有请您移驾过去的道理。我看陛下与太后太娇惯他了。”
“菱玉,慎言。”高氏以几不可见的幅度摇了摇头,“韩少卿一向如此,他已经比儿时收敛多了。”
“娘娘……”菱玉还想劝,可高氏已强撑着向假山处走去。
唉,娘娘是何苦。
菱玉暗忖着,按礼节,韩珂就不该在宫中来去自如。
韩珂见高氏移来,立刻站得笔直:“韩珂见过皇后殿下。”他笑着望了菱玉一眼,“姐姐方才说的话我可听着呢。”
“知道你厉害。”菱玉真想像小时候一样拧他的耳朵,可他如今都快成家了,时间过得真快,“你日后可得仔细些,小心我把你儿时那些丑事全告诉你未来夫人,看你日后如何在她面前抬得起头!”
韩珂乐呵呵一笑,让忘忧知道他儿时所做蠢事能博美人一笑,似乎不赖?
“好了。”高氏慈祥地看着韩珂,“有何事找本宫?”
韩珂不由自主望向忘忧方向,虽是只能见到一个模糊轮廓,他也心满意足了:“请皇后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庇护柳三小姐。”
你的面子?菱玉撅了撅嘴,你有面子吗?
他听到春樱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过来看看忘忧是否安好。还好,还好,当他见到忘忧还好端端坐着呢,一泄气全身疲惫,急着倚在假山后喘息。
这在演武场比拼时他都没这么累过!
这一歇息不要紧,偏偏叫他听到了太后与皇后对话。他思前想后总觉得太后会对忘忧做什么,也许是太多疑了些,但不得不防。
高皇后听着韩珂的话来了几分兴趣:“你这京都小霸王还要求本宫庇护自己的未婚妻吗?”
韩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估摸着钻进安远茂的案子里没个十天半个月出不来。这其间发生什么事,我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高皇后欣慰地淡笑着,这么多年她早把韩珂当作自己亲生儿子看待,能看到他终于能在婚事上上点心,也算没白来一场。
菱玉只是笑弯了眼:“韩少卿你可放心,就算你不说,咱们娘娘也会这么做。”
韩珂连忙道谢,声音又渐渐低下去:“方才我听到了您与太后对话……我倒知道个人,兴许能为您分忧。”
高氏面色又凝重下来,这烂摊子虽说要交给淑嫔,可她不能放任不是?
菱玉一听,这不是娘娘正忧心的事吗,这皇宫里就属韩珂鬼点子最多,连忙追问着:“你有何主意,速速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