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含混,风静浪息。自青山望岸,青晖一片,林木葱茏;自岸边而望,这山色水气与云天交融,宛若仙境,湖面也似铜镜一般,映着翠色,泛着光点。
即便此景远远胜过名家之画,被盈盈一水所隔的有情人,眼里却只有对岸那隐约的身影。
终于,此景不再是一副静止之画,湖面漾起的波纹打破了这一寂静。一翩翩公子泛舟于湖上,锦衣华缎也衬不上他的贵气。随着轻舟越来越近,公子的面容才渐渐出落得清晰,一双星目剑眉嵌于这妖般魅颜,不知勾走了多少花魂柳魄。
本想一走了之的凤灵儿,见此人行舟而来,竟觉得双腿似千斤重。
还未停稳,明王便迫不及待地跃向草丛,可真到了灵儿身边,却深沉起来,满心言语仿佛卡在喉咙中,竟说不出一句话。
还是灵儿先开口:“你怎么来了?”从她无法挪动双腿的那一刻,便好似对自己投降了一般,既然命运如此,索性从了自己的心意。
“灵儿你等等我,我有好多话想说,一着急便说不出来了,你让我好好想想。”明王此时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说不出来,我便走了。”灵儿逗弄着明王,害得他更加紧张了。
见灵儿还是同往日一般灵动,寒天不禁心中感叹:真不知道这些时日的苦楚她都藏到了哪儿。
见灵儿转身欲走,明王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急切伸手牵上了她的手腕,这滑柔的触感让他不由得一惊,立即松手致歉:“我...我怕你走,失礼了。”
灵儿转头盯着他,紧锁双眉,紧闭双唇,双手背于身后,一步步回身逼近明王,不知所措的明王节节后退。
灵儿此时对眼前之人尽是不满,骄横道:“你要牵便牵,把手缩回去是做什么?”
明王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失礼而惹得灵儿不悦,见她连生气都是如此可爱的模样,缘由竟是这般,不禁喜道:“灵儿你这是...愿意接受我了?”
凤灵儿未作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犹豫的神情让明王迫切想要打消她的顾虑,便想将一切都解释与她听:“你可是在因东方木而介怀?这大可不必担心!”
既而明王兴奋道:“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那东方木与本王早有约定,只要本王应了这联姻,不破坏两国结盟,本王便可日日同心上人在一起,她不会有丝毫芥蒂。”
这一提到东方木,这称呼竟变成了“本王”,倒是让灵儿放松了许多。
“竟还有此等约定?”灵儿疑惑不已将信将疑,怎会有女子毫不在意自己的夫君、夫妻的感情?
“呵,你有所不知,那东方木只在意政事,对本王向来视而不见。”不知明王此话,究竟是在表示东方木只想利用自己,还是对东方木不关心自己有些怨怼。
“东方公主果然非比寻常。她那也是为东临的处境殚精竭虑,如此大气的女子,灵儿真的好生钦佩。”她倒是第一次遇见有此般胸襟的女子,舍小家,为大国。
“灵儿我们不提她了,你只要相信,我就算带你回府,她也毫不介意。”明王凝视着灵儿的双眼,诚挚道。
这是灵儿朝思暮想的画面,不禁点了点头。只是这皎湖的波光一闪,倒让她想起玉佩的事情,质问道:“不对,你成亲之日为何戴着那枚玉佩?”
明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转过身去看向寒天,似在求救一般,寒天不予理会,转身便走。
明王心底暗暗一沉,对灵儿道:“虽说你会生气,但我需得如实说来。母后将此玉赐予我时曾嘱咐过,大婚之日必当佩戴,以彰显天赐良缘。因为这是父皇在母后封后时所赠,所以这算是母后的一桩心愿吧。”
明王本以为灵儿会有所顾忌,谁知竟顷刻间扫尽乌云,会心地笑着:“既然是皇后的嘱托,就算我错怪你了吧。”
明王有所保留,有些话他还是藏在了心底,不,是要彻底抛诸脑后。自此刻起,他只想和凤灵儿真心实意地在一起。
对这份情谊,明王坚定万分,抬起手轻轻拂过灵儿被风吹散的碎发,虽是碎发遮眼,这一撩拨,倒是让灵儿向一侧低下了头,霎时间双颊泛着点点微红。
“寒天!”明王转身一声召唤。
“殿下。”寒天火速赶到明王面前。
“此山可曾命名?”明王指向这身旁的青山。
“未曾。”寒天道。
“灵儿,以后此山便以‘灵山’命名,你看如何?”方才对寒天言语时还是一副冷峻的模样,此刻声声句句如细雨绵绵。
“哦?世人之间所赠,无外乎胭脂珠钗、绫罗绸缎,殿下倒真是非凡,直接送了我好大一山!”灵儿哭笑不得,一面觉得身旁的皇子真的是非同凡响,又觉得如此大礼受之有愧,自己一介毫无建树的普通女子,怎配将名字铭刻于一座山之中。
明王摇了摇头,笑道:“灵儿你怎么不明白。自今日起,我以桓将日日佩戴这皎湖玉佩,还请凤灵儿将‘灵’字借予此山,可好?”
凤灵儿恍然大悟,欣然道:“行了,本姑娘就把‘灵’字赠予你了,这可不是借,记住,千万别还回来了。”
一来一往,二人相视而笑,彼此心意已然相通。
这夏天的雾总是挡不住的,炙阳一烤,湖面的水汽便忍不住向上腾飞,一颗颗水珠在空中弥漫着、漂浮着。自下而望,渐渐地,灵山已看不见山顶,山腰也被层层雾珠所笼罩。自远处望去,宛若灵山皎湖共氤氲一般。
已至夜半,晴儿正在伺候东方木更衣,只见一侍女轻轻走入,小心翼翼弓身言道:“王妃娘娘,奴婢有一事相禀。”
王妃这个词东方木还未听惯,迟疑了一下,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只见侍女扭扭捏捏不肯直言,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晴儿稍有怒色,言道:“若无事便退下,有事就快说!”
东方木怕晴儿把侍女吓得更为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示意晴儿收起怒气,耐心听她说。
“王妃,明王殿下他...此时仍未回府。”侍女不知此话当讲不当讲,只是掌事的让她来禀告而已。
“寒天可在?”东方木担心明王,问道。
“也不在...”侍女更为紧张道。
东方木松了口气,对着侍女解释道:“寒天不在府中,那必是同明王一起,有他在,你们无需担心。”
听此一言,侍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奴婢这就去告知掌事大人,奴婢告退。”如释重负,一路小跑前去传达。
宽慰了侍女,此时的东方木心中所念却无人可以倾诉,从晴儿手中接过木梳,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缕一缕梳向发尾。
“公主,你这可是在念着明王?”晴儿关切地看着镜中的东方木,这没有一丝波澜的神态,才是晴儿所害怕的。
“自然不是。与其顾影自怜,不如以王妃之名,看看能为东临做些什么来得实在。”东方木淡淡道。
拈息烛光,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