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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一路上,马车缓缓行进,周暖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渐渐地,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周暖的父母极为恩爱,印象中,爹爹年轻俊美、意气风发、光明磊落,是江湖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娘亲则不然,她虽容貌普通,却武功高强、气质绝尘,一手变幻莫测的苍虹鞭,世上鲜有对手。即使如此,娘亲却从不张扬放肆,反而谦虚低调,她素来轻声细语、温柔娴雅,如世间美玉。 至今,周暖都记得,年幼时,爹爹常在她耳喟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闻言,娘亲眼中仿佛盛满了星星,她温柔笑道:“当着软软的面,郎君如此没脸没皮,竟不怕被取笑。”谁知爹爹听了,反而畅快大笑道:“自家女儿,周某不怕。”说着,他就将周暖举过头顶,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肩头上。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几年后,弟弟三岁了,周暖彼时刚满七岁,经爹爹、娘亲商量后,他们决定带她和弟弟去汉阳游玩。 漫长的旅途中,起先万事俱足,一路顺畅,爹爹、娘亲带他们沿途游玩了许多地方,但等他们赶到真正地目的地——汉阳之后,一切就全变了。 原来,在他们去之前,汉阳已经下了近半个月的大雨,等他们狼狈跨过泥泞不堪的道路,跋山涉水,以为到了汉阳就好了的时候,情况却变得更糟糕了。 又一日,汉阳的泼天大雨,不曾停歇,傍晚灰幕刚落,猛烈的雨势几乎把人都要冲到河道里,无奈之下,爹爹带人急忙住进了汉阳一家普通客栈,打算雨过天晴后,再另行安排。 这一夜,暴雨霹雳啪哒地打在屋背上,周暖却没听到任何声响,因为她睡得很香甜,一觉过后,周暖醒来后,发现房间里只有爹爹独自站在窗前,而娘亲和弟弟却不知去了哪里?“爹爹,娘亲和弟弟呢?”小手揉着发困的眼睛,周暖好奇地看着父亲说道。 听到女儿的声音,周尧很快转身回头,他走到床边,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然后轻声道:“他们去街上买些口粮,很快就回来了,软软,你再睡会儿吧!”外面的雨声变小了,周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她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周暖惊恐地发现爹爹也不见了,于是,她立刻迈着小萝卜腿仓促地跳下床塌,往门口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喊:“爹爹,娘亲——”房间里,始终无人回应。“吱呀——”一声,小周暖打开了房门,却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 房门十米开外,爹爹行色匆匆地抱着娘亲向她走来,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弟弟呢?小周暖正好奇弟弟的下落时,爹爹已大步流星抱着娘亲回到了房内,他将娘亲轻轻地放在床榻上休息,转头严肃地吩咐她看好娘亲,之后,爹爹焦急地向外走去。 后来,周暖知道了,原来那一天,由于连日暴雨,汉阳发生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洪灾。当娘亲带着弟弟外出买口粮时,巨大的洪水瞬间吞没了平日热闹繁华的大街,而娘亲和弟弟被洪水裹挟,差点就没命了。 幸好娘亲武功不弱,她稍稍吞了几口水后,便借着旁边的漂浮物一跃而起,但弟弟却没那么幸运,他意外掉落水中,又随庞大的人群而去,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即使如此,娘亲依然没有放弃,她沿着洪水所过之处焦急地寻找弟弟的踪迹,直到力竭昏倒,她都没找到弟弟,等爹爹赶到那里时,一切都晚了。 洪灾过后,周暖失去了可爱的弟弟。而娘亲,因没能牵好弟弟自责愧疚,最终一病不起,不久,便去世了,后来,爹爹思念成疾,也紧跟着离开了。至此,世上,周暖再无亲人。 爹爹去世后,年纪尚小的周暖在灵剑山庄孤立无援,加之,周尧弥留之际曾留有遗言:他的女儿周暖未来不能继承他的衣钵,希望他的师弟林匣能代为掌管庄内事务,直至寻回周学。原本周尧是好意,他希望女儿周暖长大后,像每一个平凡无奇的姑娘,能自由选择归处。 可正因周尧的这个决定,之后导致周尧去世后,灵剑山庄成了林匣的私有物,庄内上下几百人见风使舵,只听从新任庄主林匣的命令,而对原先的少庄主周暖,轻则短衣缺食,重则欺辱排挤,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不重复。 彼时,年少的周暖,不禁感慨,天下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地。对爹爹,她曾怨过、恨过,可那又能怎样?她甚至没有任何办法改变爹爹生前的意志。 而且,林匣最可恶的是,周暖原本无意争夺灵剑山庄的继承权,但她的爹爹临终时,曾交代林匣,让他一定要找到周学,但事实是,他为了独吞灵剑山庄,根本不曾派人找弟弟,不得已,周暖为了完成爹娘的遗愿,最终叛出灵剑,远走锦州。 幸而宋叔叔能力卓越,在创立卿天阁不久后,他不惜与灵剑山庄为敌,想方设法将她接到锦州习武练剑,这才有了如今的“红霞客”红绵绵。 因

此,这次回家寻找冰魄花为师兄暂缓毒性,周暖权衡之下,她暂时不打算和林匣交恶,而且林匣非常忌惮她,按照宋叔叔和他早年的约定,林匣要求宋叔叔是不能教她武功的,如此,待她出嫁时,林匣作为她的师叔,会为她准备一份嫁妆,也算全了他和周尧的师兄弟情分了。 据卿天阁的查探,林匣多年来,在灵剑山庄不断培植自己的势力,借此扩大影响力,但事实是,不管他怎么做,也比不上她爹爹在世时,灵剑山庄称霸武林的巍峨浩荡了。即便如此,周暖这次回灵剑山庄,还是得小心应付。 由于灵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一落千丈,林匣作为庄主,他考虑的到,眼下庄里最缺的就是一位像样的继承人,但据她所知,林匣的两个儿子林思澜和林怀翰都资质平平,不过,前次侠英会,听说他们表现还不错。 不管怎么样?这次回家寻药,周暖并不打算暴露会武功的之事,反而有些事情,她只能交代给蜻蜓和太虹去做,希望寻药顺利,这一路,她不能骑马了。 窗外的景色,明媚无暇,周暖慵懒地托着腮帮子,瞭望远处的青山,不一会儿,顾清晖驾着马,靠了过来,很少见她如此悠闲、无害的模样。“周姑娘,好久不见。” 对顾清晖这种无聊搭讪的行为,周暖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不知任公子有何贵干?我们似乎不同路吧!”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即使是翻白眼,顾清晖依然觉得周暖很可爱。 周暖毫不客气的无视,顾清晖并未放在心上,他笑着调侃道:“周姑娘此话怎说?你要去晋阳,我也要去晋阳,咱们如何不同路了,我看啊!结伴而行都不为过。”事实上,他们出发不久后,顾清晖就收到了新的消息,顾清礼那厮好像也去了晋阳,如此,正中顾清晖下怀。 周暖瞥了一眼顾清晖,发现他气定神闲,若不是她提前得知了端王的消息,还以为这厮去晋阳是去游玩呢?“对了,月麓怎么样了?”说起来,自把他救回之后,她好像都没见过月麓。 提到月麓,顾清晖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了一下,说来,月麓这次受了重伤,皆因他而起,每每想到此处,顾清晖都愧疚不已。“伤不轻,大夫说得好好养着。”周暖沉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嗯,会好起来的。”周暖知道他心里难受,尤其是梓麓,他们俩跟随顾清晖很多年了,可惜了。 是啊!终究都会过去的啊!顾清晖望向辽远的远方,心里隐隐作痛,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道:“怎么?宋阁主这次没来?”他让人调查过,周暖父母故后,她在灵剑山庄,过得并不好。 周暖点了点头,说道:“卿天阁事务繁多,师兄病倒了,我又不在阁内,宋叔叔忙的根本脱不开身,哪有时间来晋阳?听宋叔叔说,你在找解药。”没有否认,顾清晖认真地看着周暖,他说:“他救了月麓,又是你师兄,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面前这个人,有恩必报,从不失诺,周暖是知道的,即便如此,她依然感激顾清晖出手相助。她低眸道:“顾清晖,我替师兄谢谢你。” 此言一出,顾清晖霎时就不乐意了,替萧克寻找解药,是他心甘情愿做的,他不需要她替萧克感谢自己,就好像她和萧克很亲密一样,于是,他面色一冷道:“周姑娘,不必了。” 顾清晖变脸跟翻一样快,不知怎么惹到他了,既然他说不必了,周暖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谢他,不过,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顾清晖,你还记得,欠我一条命吗?”说完,周暖望着顾清晖,脸色极其认真。 “当然,顾某一言九鼎。”不管她的要求是什么,除了离开他,顾清晖都可以竭尽全力,而且,他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弟弟。”只要周学没死。顾清晖知道,他已经失约过一次,这一次,他会让她心想事成。 灵剑山庄近在眼前,但周暖的眼里,此刻只剩下顾清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仿佛间,她又看到了落日余晖下,曾经为她许下诺言的他,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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