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之外,喊杀声和金铁相交之声逐渐平息下来,露台上残余的庄丁已经被屠戮干净,杀红了眼的众匪寇彼此之间也拉开了距离,各自聚成一堆,警惕地相互张望着。
眼看大局已定,人心难免生出一些变化。关切之事也从如何对付杨怀,变成了如何分肉。聚在一起的众匪寇头领之间,气氛也越发微妙起来。
“盟主”孙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知内伤还是情绪之故。而周围诸头领神色各异,总之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居多。
这些人大都是云岭的一方豪强,只是需要一个出头的,才叫一声“孙盟主”,本也不大买他的账。如今见他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底下吃了亏,更是心生轻慢,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只听一人笑道:“孙盟主,您老可留点神,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别在这会闪了腰啊……”
一阵大笑声中,孙会的脸色越发难看,可少年那一脚所带的阴寒之气,让他浑身真气为之阻滞,半身无力,气势上自然也提不起来,只得冷笑两声道:“林大当家的,劝你别高兴得太早,杨怀还没死,谁敢说大功告成?”
另有一人应道:“说的没错。可如今他当起缩头乌龟,咱们人多的优势可就发挥不出来了。依我看,不如咱们各带几个精锐的兄弟往里冲,谁杀了杨怀,便是头功。”
孙会面色一寒,道:“你这是要大伙各自为战么?”
“孙盟主脸色不大好,想是太过操劳了。咱们也就不劳烦您了,谁有本事谁上,大伙说是不是啊?哈哈……”
一阵嬉笑应和,算是表明了众人的态度。天大的诱惑就在眼前,又没了杨怀这个大威胁,本来就一盘散沙的云岭群盗自然再难一心。孙会阴冷的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肯买他的账,只得冷哼一声道:“随便,只是掂量好自己的分量。仙诀再好,也得有命的拿!”
“什么仙诀狗诀?老子是来取姓杨的项上人头,回去祭奠兄弟的……”
“哈哈,老子这脑瓜子就跟块石头一样,要什么仙诀?还是抢些金银财宝,回去喝酒吃肉的实在……”
“金银财宝我都不要,我就要姓杨的那白白嫩嫩的好女儿……”
众匪寇中爆出阵阵狂笑,仿佛已大功告成,只等分赃了一样。不一会功夫,乌压压的大队人马就散成了许多股,各自掠夺去了。
“松风道长,你怎么说?”孙会绷着脸望向身边的道人。他本是云岭东边一个大山寨的头子,虽然为人精明,人脉广博一些,但也难以压下众多桀骜不驯的匪寇,能混上这个“宰羊盟”的盟主,多亏了身边道人和血衣大汉两个高手的支持。
这二人都来历不明,并非云岭之人。尤其是这道士,自称道号松风,与杨怀并无仇怨,只为一观仙诀而来。此人一身高超本领,孙会完全看不透深浅,不由得猜测他与修仙门派有些瓜葛,因此一直十分敬重推崇。此时正想仰仗于他,没想到松风道人一拱手道:“仙诀,老夫志在必得。孙盟主,告辞了。”说着在孙会一堆手下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越众而去。
孙会不禁怒气冲天,忍了许久,才铁青着脸问道:“薛大师,你呢?”
血衣大汉嘿嘿一笑道:“洒家无门无派,自然是跟孙盟主共进退了。”
孙会这才略舒了一口气,这血衣大汉虽然只身一人,可一身勇力足顶得上十几个好手,在甬道这种狭窄的地方正好用得上。孙会心中暗自一笑,嘴上却口不对心地道:“多谢大师相助。待我得了仙诀之后,定与大师一同参详。”血衣大汉闻言也是一笑,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虽然众匪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分赃吃肉,可“肉”却不肯轻易就范。望云山庄的核心部分都在露台之下,除了一条狭长的甬道再无其它入口。甬道只有几丈宽,最多能容五六人并肩而行,直来直去并无半点可遮掩之物。剩下的庄丁也都是精锐,箭雨可不是吃素的。众匪寇冲了几次,只留下几十具尸体。
一方怀着必死之心死守,另一方人人想着分红吃肉,谁也不愿做出头鸟送死。众匪寇虽然人多势众,吼声震天,却干打雷不下雨,只能拿周围房屋泄愤。一时抡锤挥斧,将露台上几座古朴别致的石屋塔楼统统拆了,聚在甬道口与里面的庄丁隔空对骂。
众头领不是草包,自然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杨怀毕竟没死,万一缓过气来,那真是功亏一篑,死无葬身之地。可天大的利益就在眼前,谁也不想吃亏,更不想白白送死。几个头领商量一番,约定各自挑出最精锐的弟兄,轮流上阵。顺序由抽签决定,死生各安天命,谁第一个冲进去,谁就有权先挑选战利品。
这个约定倒也算合理,众匪寇本就是亡命徒,既然都杀到了这,哪有畏缩不前的道理。短暂安排了一番之后,便开始了一波又一波亡命的冲杀。
甬道另一端,众庄丁众志成城,竟没一个肯走。而阿原为了楚涵玉,也断不肯独自逃生,再说就算想逃也无路可走。
绝境之中,又是寡言冷语的少年给了众人一丝希望。他拿出几颗丹药,在杨怀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杨怀服下丹药之后,便开始闭目打坐。众人顿时又有了几分指望,只要杨怀能恢复功力,还有什么可怕的?
可时间不等人,转眼间外面的匪寇就排山倒海一样冲过来。甬道狭窄,防守的一方本来占尽上风,只需弓箭齐射,对方便避无可避。可这时候敢往上冲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箭雨只能阻敌一时,却消耗极快,很快便后继乏力。匪寇们一见箭雨缓了,攻势更加生猛,一群大汉举着藤木盾牌肩并肩往里冲,阿原等人也只能白刃接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