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冲破四道壕沟防线到达城下的,在城下来回兜圈,边骑边向上射箭,后面有骑兵下马以大盾护体,开始清理地面上的尸体,这是要清出道路,为后面的攻城器械腾出空间。果不其然,一会儿就见远远的一队队抬着云梯的头顶着盾牌向前缓缓移动,城下的骑兵加紧了对城头上的射箭,箭簇之密集,都让人抬不起头来。
携云梯的士兵跳入护城河,一声鼓噪,不避箭矢,冲到墙根下,便要竖起云梯爬城。陈洪一方面指挥引弩手散开,一排向下射箭之后,两侧退开,再换另一排再射,如此循环;另一方面指挥士兵将滚木檑石往云梯士兵头上掷。
有将云梯竖起搭在城头的,士兵就两人一组,合力举起叉子,抵住云梯的头,将云梯推翻,云梯上的士兵纷纷坠落。
城头上还有士兵将一瓦罐一瓦罐的桐油砸到城墙之下,然后点油松火把,投掷到城下,下面一片烈焰升腾,但听得拓跋部士兵一片撕心裂肺鬼亏狼嚎,柳云墨不忍直视,忙闭了眼睛,一股股烧焦的味道直穿鼻孔,令人作呕。
有云梯支撑较强的,拓跋部士兵飞速爬上了城墙,马上就有沧澜士兵手持砍刀与其做殊死搏斗,有些士兵甚至与拓跋士兵贴身肉搏,扭打在一起,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陈洪针对防守薄弱的点,很快调整部署,将爬上城头拓跋士兵一一砍杀,有急于活命的,甚至纵身从城头一跃而下,摔死在城下,其状惨不忍睹。
拓跋军队源源不断奔赴雁台城下,虞琮带人挖掘的四道壕沟基本被尸体填满,经骑兵部队陆续踩踏,已经成为平地一般。
拓跋部原来也是汉地人,对于汉地攻城器械十分熟稔。在骑兵的掩护下,高达数丈的冲车也抵达了护城河边,这个冲车几乎与城墙同高,上下五层,每座冲车里藏数百名士兵,透过空隙向城头射箭,而冲车外面蒙着牛皮,城上的引弩根本射不透,床子弩、机弩由于射击角度无法调节,只能打击远处目标,对于这个冲车也无可奈何。双方就这样对射,一时陷入了僵局。
一支拓跋部队借机运送着撞车通过临时搭建的壕桥已经达到城门下,城上士兵不断将桐油砸下,然后扔下火把,撞车士兵被烧得浑身是火,惨号着跳入护城河内,撞车也被引,城上趁机丢下滚木,将城门口的敌军撞得七零八落,然后被密集的箭簇消灭。
柳云墨见情势不妙,这样对射可支撑不了多久,想起前几日喝酒用的小瓷瓶,有了主意,立时奔到虞铮面前,说可以去搜集一些酒瓶,装满桐油,然后令臂力较强的士兵投掷到冲车上,向冲车发射火箭,就可以将冲车点。
虞铮点头称是,马上叫来赵洪过来照办。
赵洪听了立刻派了一支兵去城内酒肆收集酒瓶,酒瓶一时收集不够的,把一些夜壶也运了过来,然后立时命令分装桐油,再令健壮之士用力抛掷到冲车之上,遂即在弓箭上绑上火信,一箭箭射到冲车上,登时冲车上漫起冲天大火,火借油势,浓浓黑烟直上云霄。
拓跋士兵想用毡布灭火,结果毡布也烧起来,冲车内呛人的烟雾睁不开眼,士兵乱作一团,纷纷逃到冲车之外。城上士兵趁机把引弩对准下面,一阵疯狂射击,拓跋士兵纷纷倒地,哭爹喊娘,死伤不可胜数。
城外的冲车被如法炮制,一个个都点了,一阵西风吹过,冲车烧得更旺了,就如一条条巨大的火柱,光照数里之外,牛皮烧焦的糊味令人无法畅快呼气。烧着烧着,冲车的支撑柱被烧断了,颓然倒地。
旁边的拓跋、月族士兵纷纷后退闪避,催动后方军队往后移动,军官喝止不住,不得已也跟着往后撤。距离一拉开,机弩、床子弩的威力就展示出来,密集箭簇如飞蝗撞击,伏地而亡的士兵如刺猬一般。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拓跋部队已经连续进行了五轮进攻,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日头都向西转了。城上的火头军间隙抬来一些饼子,守城士兵趁城下整队时,伸手拿几个饼子咬了充饥。城下的士兵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从凌晨五更三刻也就是接近卯时吃饭,到现在过了 午时已经6个小时了,已经有些疲惫。
正在此时,但见虞铮将令旗一挥,传令兵立刻把白色水字旗、红色火字旗、蓝色木字旗
交替一挥,只听得东城、北城、南城各自响起巨大的牛角号声,东城城头就见士兵转动轱辘将千斤闸吊起,护城河上的吊桥也缓缓放下,柳云墨登时明白,这是沧澜军要利用拓跋部受挫、军心动摇之时,要主动出击了。
柳云墨关切得看着城门口,他知道虞琮带领所部已经在那里候了一上午了,以逸待劳,就等着放出去厮杀了。
果不其然,城门始一打开,一支骑兵便冲出城去,至于哪个是虞琮,柳云墨也没有辨识出来。门口由于有刚才的撞车,影响通行,有工兵上来将撞车推到河里去。突毛骑过得护城河,12骑排成一排,马上士兵手里各执两把砍刀,一声呼哨,冲着拓跋部开始冲击,就如一条一张渔网兜头向着敌军卷去。
随着突毛骑出城的是曹甲率领的5000步兵。柳云墨仔细看了曹甲军队的出兵序列,先是两支引弩队,后面跟着一支左手圆盾、右手米长矛的长矛方阵,再后面跟着三支左手盾、右手砍刀的短刀方阵,然后后面又是这样的序列。柳云墨明白了这六个方阵就是一个战斗单元,一个方阵大约120人左右,一个战斗单元就是20人,如果加上伙头军,估计一个单元应该在千人左右,有点类似现在的团级单位。
曹甲出城之后,立刻在虞琮身后展开攻击队形,长矛方队居中,弩兵一左一右,短刀队跟在后面。长矛方队相当于重装步兵,披重铠,行动较缓,有点类似马其顿方阵,不过以前秦人也是这样独步天下的,这就是一辆辆人肉坦克。对敌时,己方防守,对方骑兵冲击,两翼由短刀方阵保护,引弩方阵在后方射击,对方冲到这米长矛时,被撞落马下,短刀方阵迅速上前直接将骑兵削首;己方进攻时,,两翼换成引弩方阵,一阵远射之后,长矛方阵带动短刀方阵向前攻击。
看了这个,柳云墨有点明白虞琮说的沧澜的战术要强过月族的意思了。月族骑兵机动性强,走位飘忽,以单兵作战为主,纪律性不强,而且草原民族全民皆兵,出征没有军饷,都是靠抢获得财富,头领对下面主要靠利益维系,战术纪律当然要弱。
而澜沧缺少骑兵,机动性弱,就骑射而言,也比不得月族人,只能靠强大的纪律,将人变成人们,增长臂长,达到力量增强的目的。
果不其然,曹甲所部都是以方阵为基本单位,多兵种配合作战,始终保持队形,绝少单打独斗。
虞琮所部确实彪悍,挥舞双刀向前冲击拓跋部,待冲刺一半,突然队伍两边一分,分成左右两翼,左侧骑兵向右攻,右侧骑兵向左攻,登时把拓跋部斩成数段。
北城出动的都尉荆楚率5000人执行的是从北向南攻,南城出动的都尉管斌则率5000人从南向北冲,大意就是将敌军分割包围。
然后东门正面就是曹甲军正面冲锋,三个方阵合围一部拓跋残部,远距离由引弩手先射,中距离由长矛方阵刺杀,近距离则有短刀方阵三伙打一伙,三个方向同时砍杀,直至被敌军被斩杀殆尽。
若是小规模的骑兵冲锋,则就是长矛方阵将七米长的长矛斜向上方竖起,尾部戳在地面,以圆盾护住前心,以血肉之躯阻挡骑兵冲击,后排引弩对射,等骑兵近前后,才由短刀方阵上去举刀乱砍。
拓跋部看自己一部分人陷入包围之中,重整旗鼓,派出月族骑兵前来冲阵。荆楚与管斌将所部合二为一,长矛方阵、引弩方阵、短刀方阵依次排开,就地组织防御。
被分割包围的拓跋残部大约由1000多人,则交由曹甲部主力进攻。虞琮所部负责截断残部的逃窜归路。
柳云墨想,常读史夸奖不少战役以少胜多,看过这真实的战斗,才明白战争是考验绝对实力的,哪里有什么以少胜多,都在于指挥者如何化不利为有利,在局部制造多数优势,达到分部收割的目的,积小胜为大胜,才有彪炳史册的神话。很多史官都未曾亲身历过战阵,所以对这些战斗只有结果描述,而没有过程描述。
曹盾军动作很快,包围圈中的拓跋军不断倒下,剩余一小部分人大约100来人,全部弃马步战,一步步被催动挤压到了护城河边上,再无退路。
曹盾军齐声喝道:“弃械!弃械!弃械!”要求这部分拓跋军投降。
柳云墨从孔中望下去,看得真真切切。这群被围的拓跋军人,以中壮年为主,间或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一些看着面孔稚嫩的少年。
柳云墨把目光注视到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他面色黝黑,眼睛明亮,牙齿黑白,像一头受惊的小兽低声咆哮着,手上的弯刀沾满了鲜血,身上有不少创口在渗血,袍子上满是血污。
柳云墨真心祈祷他们能放下武器,这样可以不要再厮杀。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中间一名老者举起了弯刀便要冲杀,后排的引弩手迅速有了反应,一排密集的箭射了进去,那个少年身上登时中了两箭,长矛方队刺出长矛,一支长矛从这个少年胸膛穿过,那个少年表情痛苦而狰狞,眼睛瞪得大大的。短刀手冲上来,刀光一闪,那个少年被砍掉了脑袋。
柳云墨揪心地一闭眼。那个少年的眼神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边残部被全歼,拓跋部欲解围的部队冲击了几次,没有冲破沧澜防线,后面的主将就鸣金收兵了。
城墙上的沧澜军见敌军撤退了,在城头欢呼着“噢噢”,发泄着胜利的喜悦。
城下的军队也收队回城了,这时天色已经晚了,不知不觉这场仗从上午一直打到了傍晚。
虞琮回来后,搂着柳云墨的肩膀说:“玉润啊,你这招够狠啊。”
柳云墨神色凝重,讪讪地笑着说:“都是看到上写的,没想到实战作用这么好。”
虞琮以为他是战场上受了惊吓,安慰他说:“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