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一间饭馆里,二楼临窗桌子有三位客人,此时正密切盯着走向李乘风马车的中年士。
三人都来自武阳谷,为首的是负责镇守珩州府城的长老封玉秋,另外两人分别是执事罗平,供奉白笙。
“吴从怎么来了?”封玉秋看着中年士,眉头皱起来,脸上神色有些难看。
“黑蜂堂传来的谍报上称,李乘风数年来不曾离开过青倉县,不应该跟渊阁扯上关系才对!这吴从什么意思,李家一个私生子还能惊动得了他?”罗平满脸疑惑。
“会不会是梁狮的仇人?”白笙狐疑,与罗平一起看向封玉秋。
封玉秋也不明白吴从此行现身前来的用意,沉声道:“先看看再说。”
差不多相同的对话,也出现在附近的几间茶馆酒楼里。
那个叫吴从的中年士的出现,可谓是吸引了这些藏身在各处,原本盯上李乘风的人的目光。此刻,他已经走到李乘风的马车前,看到杀气腾腾的秋葵,他笑了,笑意温和,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朝探出头来的李乘风捧捧手,开口道:“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来提供帮助的。”
李乘风上下打量此人一眼,皱眉道:“我好像不认识阁下。”
“唐突了。”吴从很彬彬有礼,道:“我叫吴从,一介生,供职于渊阁,蒙王上恩宠,现任渊阁珩州府分处主办。”
“渊阁?没听过。”李乘风皱眉说着,暗暗给一旁的秋葵使眼色,结果秋葵也摇头,显然是对渊阁一无所知。
“无妨。”吴从笑了笑,道:“渊阁向来声名不显,其中官员行事也低调,李公子没听说过也正常。”
“我一介布衣,不知吴大人找我有何贵干?”李乘风警惕道。
堂堂渊阁一处主办,无缘无故找他,这件事就很不寻常。
“方才我说过了,我是来提供帮助的。”吴从没有丝毫不耐烦,始终面带笑意。
李乘风转头看了看四周,笑道:“请恕我眼拙,没看出哪里需要吴大人帮助,请吴大人指点迷津。”
吴从伸出一只手,一边隔空点指街边的房屋楼宇,一边说道:“这这这,还有这,都藏着人,这些人都是冲你或者冲梁狮来的,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些人里,至少有两拨人是要来杀你和梁狮的,而且来的都是高手。”
闻言,李乘风心头猛沉,凝神看向吴从所指过的方向,可惜看不见人。
吴从靠近车窗,低声道:“梁狮不在,你自然是成为众矢之的,今天晚上,你可能会被抓走,也可能会被杀死!”
李乘风沉声道:“这里是珩州府城,不是法外之地,他们敢在此逞凶乱来,难道不怕王法吗?”
“你说得很对,这里的确不是法外之地,这些人自然是怕王法。”吴从点点头,忽而话音一转,轻声道:“只是,十五年前,梁狮在这里大开杀戒,手上还有数十条人命,至今仍未归案,你可知道为何?”
李乘风沉默不语,这件事的确让他很不解。
吴从笑了笑,道:“不是因为梁狮武功高强,如果连一个七品上境武者都奈何不了,你认为朝廷何以治理天下?当年之事,牵涉太多人和事,其中有诸多因果。所以,朝廷中有大人发过话,江湖事江湖了,官府不干涉。但也仅此一事,算是特例特办,下不为例。这才把梁狮大闹珩州府城的事给压下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渐渐没了笑意,话音也多了几分冰冷,继续说道:“梁狮不该回来,他不出现,当年的事便没人会再提,可他如今回来了,还被当年那些仇家得到了消息,这就把当年那件未了的江湖重新翻了出来,所以,还是朝廷那位大人的那句话,江湖事江湖了,今晚发生在这里的事,官府不会干涉。”
李乘风的面色凝重起来,真要这样,今晚就危险了。
“先前州府衙门的捕头拦路,是你们早就安排好,故意支走梁伯的!”他沉声道,目光阴沉,不知道梁狮此刻有没有危险。
“其实,那样做是为了救他。”吴从平静说道。
李乘风明白了,今晚这里有能杀死梁狮的强者。
想到这一层,他心头动容,震惊地看了一眼大街两旁的建筑,转头对吴从道:“吴大人,我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
他不过是李家的一个私生子,又身患奇疾,能有什么值得吴从为他出面的?
吴从笑了笑,道:“听说你作了两首诗,一首《登楼》,一首《江雪》,我都看过了,真是绝世好诗,我在渊阁也有十个年头了,见过横空出世的坛天才,但没有像你这么年轻的,你这两首诗,离镇国还差一些,但足以鸣州!”
“鸣州?”
饭馆里,二楼临窗那一桌,封玉秋猛地站起来,沉声道:“那小子当真写出了两首鸣州的诗?谁能告诉老夫,这是怎么回事?”
“黑蜂堂传来的谍报上,并没有提及此事。”罗平的神色十分凝重,黑蜂堂竟然在谍报上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这是要误大事啊!
“怪不得吴从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为了两首鸣州的诗来的!”封玉秋绷着脸,愠怒道:“今晚恐怕谁也奈何那小子了!”
大街上。
李乘风也恍然大悟,明白吴从的来意了,苦笑道:“吴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
“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了丁立明和诸葛丘,要不是他们传于我,我也不知道小小青倉县竟出了你这么个天才。”吴从含笑说出了消息来源,接着又遗憾道:“可惜了,被飞云阁的人捷足先登,拿走了你的第一稿,还被左崇借那两首诗炼出了两道六品符,啧啧啧,真是让人惊讶,左崇那家伙在五品符师多年,一直无法踏足六品符师,想不到都半截入土了,临了临了碰到你,你的两首诗就遂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砰!”
饭馆二楼,封玉秋气的一掌拍碎了半堵墙,吓得楼里的食客惊慌而逃,他咬牙切齿道:“赵骁该死!如此大事,竟敢擅自隐瞒不报,武阳谷不容他!”
说完,他纵身跃起,消失在夜空中。
罗平和白笙相视一眼,神色苦涩,他们都知道赵骁完了,犯下如此大的错误。两首鸣州的诗啊,便宜哪家不好,竟然落到了死对头飞云阁手里,这下黑蜂堂估计要凉凉了。
此时封玉秋一走,他们两个也不敢久留,生怕被仇家针对,急忙扔下一袋银子,权当赔偿店家,然后也匆匆离去。
他们走后,又有几拨人悄然退走,有了吴从出面,又有了吴从的这番话,这些人都心知肚明,今晚谁也不会出手了。留下来继续看吴从的戏已经没意思,还不如早点走,免得被吴从盯上,得罪了渊阁。
大街上,马车旁。
吴从收回目光,笑道:“都走了。”
李乘风竖起大拇指,佩服道:“吴大人厉害,一番话退敌,上兵伐谋,也不过如此吧。”
“非也非也。”吴从摇着头,绉绉道:“非某厉害,而是李公子的诗高明,绝世好诗,犹如当空皓日,光芒之下,魑魅魍魉皆无所遁形,唯有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