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奎和陈鱼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平卢,直奔城北十五里外的淮南军大营。如何从数万大军中寻找牛大力的中军大帐,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但丁奎曾是大胤第一铁军龙骧营的斥候校尉,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今夜无月,繁星满天,黑暗对他们隐蔽身形非常有利。他们二人很快便到了牛大力军营之外,找了一棵大树藏匿身形,仔细观察牛大力的军营。牛大力不愧是沙场骁将,在排兵布阵果然有一套,只见他将大营设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之上,营中并入高大树木,防止有人以此为掩护进入大营。四角都建有角楼,角楼上有弓箭手、号手、刀手及枪兵数名。且大营层层叠叠,互为犄角,中间兵丁往来奔走,火把光华晃动将暗夜照如白昼。拒马寨门层层紧闭,且都有多名士兵把守,中间还有骑兵往来巡逻,防止敌人趁夜色偷袭。
丁奎观此情形,不觉眉头一皱,这牛大力看来也不白给。他名字虽听来粗俗,但并不是人如其名。一旁的陈鱼见丁奎没有动静,便用手捅了捅他低声说道:“怎么了?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别急,探营第一要旨,就是要思考如何保存自身安全。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到牛大力的中军大帐,然后再寻找如何躲避巡逻兵丁悄无声息地接近并安全地退出。”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即使面对陈鱼,丁奎也能够侃侃而谈。
“你都说了中军大帐,那肯定就是这里面最大的那一个呗!那边还有一棵更高的树,我们去那里,肯定可以看得更清楚。”陈鱼边说边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更高的树,且全身紧绷,已经做好了随时动身的准备。
“不可!”
丁奎先阻止她,不让她轻举妄动,然后才解释道:“你看,牛大力军营中的大树全部都被砍伐了,为何会在距离军营不远的地方留下这样一个制高点,我想这多半是他的诱敌之计,他肯定在那棵树上设有机关,只要有人中计,那下场可想而知。”
“他真有那么聪明吗?你说你是不是这么多年藏匿江湖,没了原来的胆气?”陈鱼感觉他说的有道理,但又不愿承认自己有不足,就辩白道。
“他能执掌淮南这么多年而不倒,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探营第二要旨,不要小瞧你的敌人,他可能远比你了解的要聪明。”丁奎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循循善诱,似乎是准备给这不谙世事的傻姑娘强行灌入一些人心险恶。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在这里待着等到天亮再回去吗?”陈鱼语气中有很大的不甘,像还在埋怨丁奎不听自己的锦囊妙计。
“但凡行军打仗,值夜的士兵至少要分为两班,一般交班的时刻是在午夜子时。交班期间,是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刻,我们就在那个时间潜入。”丁奎不理会她的埋怨,接着安排道。
“那既然这样,我们现在也没有事做,你给我说说师兄呗!”陈鱼一见丁奎不打算立刻动手,便转换话题问起陈六子的近况。
她与师兄有很多年没有见了,宗门之中,虽然师父待他最好,对她溺爱非常。但在她心里,陈蛟才是那个带她走出命运牢笼的哥哥。
“我也是几日前才见到他,他这二十年怎么过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他的武功比之前更高了,好像入了你们门派的无刀之境。”
“无刀之境……”陈鱼刚想惊呼,忽然想起如今身在何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放眼整个宗门,除了大师兄和师父两人,这二十年来能入无刀之境的连一个也没有。自己练功不用心自是无望,但三师兄陈螭这二十近乎疯狂的练武,也没有能进入这般境界。
“你不必惊讶,我那夜与他交谈,他在二十年前断手之时,便入了无刀之境。只是这二十年,若非他失了争胜之心,说不准还能更上一层楼。”丁奎接着又说道。
“什么?他的手断了?是谁断了他的手?”陈鱼美目圆睁,就像一个发怒的雌豹,全身蓄势待发,一言不合就要扑上来咬你一口。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日便到,到时候你自己问他。”丁奎一看这情形,便不敢在过多言语,这位姑奶奶要知道是寇如兰断了陈蛟的手。她说不准马上就要暴走,到时候局面可不知该如何收场,为今之计,还是不说为妙。
“哼!你既然见了师兄,他会不告诉你,你们当年不是最最好吗?你忘了当年我为何救你,还不是你说,你和师兄的关系最好吗!”陈鱼气鼓鼓的,搬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确实不知,我也曾向他询问此事,但他每每说到此事,便沉默不语,面有痛苦之色。他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看他如此神伤,只好不再提及此事。”丁奎只得发动技能巧舌如簧,一边胡编乱造,一边默默祈祷,希望可以骗过这姑奶奶。
同时,心里又骂起了陈六子,甚至捎带着连陈王刀整个宗门都被问候。心想你们这些人,怎么培养出来一个如此难缠的女侠。
“好吧,我暂时先相信你,等我问了师兄,若让我发现你今日说谎,哼哼,我就让你尝尝我手中刀的滋味。”陈鱼恶狠狠的威胁道。
丁奎那还管的了以后,眼前这关先过了再说,等到陈六子来了,只能祈祷这货是个帮兄弟的好人。
“快看!”陈鱼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丁奎一指牛大力的军营说道。
陈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换班的时间到了。只见各处守卫的士兵,都在向一个方向张望,好像是等着什么。不多时,一队士兵从一个大帐中出来,他们睡眼惺忪,行事拖拖拉拉。不过在军官们呵斥下,也算很快集结完毕,准备去各处换防。
午夜时分本来就是睡眠正酣之际,突然被叫醒,这些士兵难免心中有些不快,但军令如山又不得不从,只盼着能晚去个一时半刻也是好的。而此刻在岗位上的士兵,却是想着赶快完成交班,他们已经在夜风中吹了半夜,虽说如今天气并不是太凉,但站岗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他们一边催促着,一边抱怨着,原本防守严密的军营在此刻有了一丝混乱。
就在混乱的刹那,只听丁奎轻声说了一句,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