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大脑中有一根筋,不断的发热发烫,让王宝芝无法忽略那股声响,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不,不要,王宝芝你要冷静!朱医生说的对,不管是幻觉还是现实,要认真的对待,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想清楚前因后果。只有识破幻觉的来源成因,我才能够挣脱它的控制,我才不会伤害更多人。”
王宝芝掏出怀里的保温瓶和小纸包,洁白的盐酸舍曲林片,意味着治愈与代价。尽管充满副作用和服用禁忌,甚至停用药物后还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期,但此时此刻,却是她对抗抑郁强迫的坚实武器。
“吃吧,光凭意志力,我早已无法和身体心理上的双重疾病抗衡。这不是忍耐一时就能抵抗的冲动,它会慢慢吞噬我的理智,说服我的思想,接管我的身体去操纵这一切。”
同时,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不要吃,丢掉那令人恶心反胃的药,只要吃药,每个人都会说你是疯子,永远无法洗刷污名。你来看,小玉她一直在这里,她等着你遵守诺言,成为她永远的好朋友。”
王宝芝的身体在颤抖,她在朱医生和诡异声音的提示中艰难挣扎着,她渴望得到身心上的自由,永远逃出那不见天日的梦魇,不再动不动就无法控制的去伤害他人或自己。
可她又贪恋眼前的寂静,沉醉于永远没有人能找到自己的隐秘快感,仿佛只要什么都不想,听从那个声音的引导和讲解,所有世俗的烦恼和痛苦都能随风而去。
“不,我的爸妈还在等我,欠的债全都没还,为了他们我要活下去!”
王宝芝捏紧药片,在思想动摇之前猛地拍入嘴里。
从舌尖到舌根,整个口腔中,麻痹和苦涩的感觉缓慢扩散。恍惚间她听到一声愤怒而疯狂的咆哮,尽管浑身颤抖,那股声音好似不断唾骂着她的背叛和选择,可她还是吞了下去。
朱医生昨晚给她开的另一副特效药,价格不菲,父母揪心窘迫的模样历历在目,王宝芝无法忘却。一旦服药并等待几分钟以后,心中的焦虑和紧张就开始不断缓解,大脑中的那根筋像是被软化了。
这解脱的感觉,不受控制束缚的轻松,实在是永生难忘。
“特效药只能救你一时,这类药品你要长期服用才能有效,也需要你自己乐观地活下去。如果你盲目依赖特效药和常规药,最终只会恶性循环彻底发疯。”想起朱医生的话,王宝芝重新鼓起了活下去的勇气。
“不管那是什么,不要对它产生好奇心,要赶快离开这里。就像曾经那样,我必须早一步逃出我想象中的宿舍!”
王宝芝握紧拳头,忽而一阵阴风涌来,她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婴儿?我在服用药品,没有男友暂时也没有结婚生育的打算,为什么我会联想到婴儿?”阴冷的山风吹得王宝芝满脸发麻,她只知道这是一座山,却不知道山在哪里。
山林有些阴暗,秋天的山花满是成熟鲜艳的气息。
废墟之外,勉强分辨出一条夯实的泥土小路。或许是身体虚弱的愿意,走在其中,刮在毛线外套上的两侧韧草十分有力,像是一双双无形的小手,试图阻止王宝芝的逃跑。
没走几步,王宝芝又觉得浑身冰凉,那无形的婴儿似乎就在附近。恍惚之间她看见一个可怜巴巴的孩子,冻得通体发紫,对她伸出小手爬来,想要钻入她的体内取暖。
“不,我没有小宝宝,我也不是你妈妈!你骗不了我!”
王宝芝抱紧了怀里的保温瓶,她不知如何去解释这一切,但朱医生曾经告诉她:如果环境使你出现幻觉,就一定要尽快逃出那个环境。
“有、有人在这里吗?”王宝芝恐惧得声音有些变形,她的嗓音不大,几乎是在做无用功,而这胆怯无效的呼喊,很快变成对自己的厌恶。
“不,我不能厌恶自己,不能讨厌自己。不就是走路吗?没有人就没有人,我自己也可以找路下山!”
王宝芝极力抵抗着那股呼喊,渐渐的声音开始扭曲,婴儿的哭声仿佛变成了娃娃鱼的怪叫,附近的草丛和灌木传出簌簌的声响,好似真的有一名婴儿在其中爬行。
感到脚踝处不断发冷发麻,自己的力气正在逐渐失去,王宝芝心中大急,拼尽全力地往前冲去:“快跑!”
然而就在她快要冲出阴暗的林地时,小路中间游过的一条蛇,让王宝芝吓得扭身踩入草丛,脚下突然陷空,整个人直接扑进了半人高的土坑里。
背后的阴冷来袭,王宝芝僵硬原地动弹不得,有一种湿冷黏稠的东西正尝试往她的体内钻去,而怀中保温杯蕴藏的余温,则是对抗它的最后武器。
“我才不是你的妈妈,滚开啊!”
王宝芝感觉怀里的保温杯越来越冷,在她越来越绝望的时候,一阵狂躁的狗叫传来,婴儿的啼哭如遭天敌,猛地缩远,遁入山林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