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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追韩王李由丧命 劝

第十六回追韩王李由丧命劝项公宋义避难

【项梁轻敌,非宋义一人能看出事态严重,唯宋义有避险之法耳。】

且不表项羽、刘邦为雨所困,兵驻外黄城外。回头再说项梁,率诸路军马围着定陶,不时上前攻打。楮攸在城上指挥若定。楚兵未图得半点便宜,反折了好些人马。项梁无计可施,只得收心。安营围城,一面派细作往濮阳刺探情况。也就过了两天,一阵狂暴之后,那雨便再没止住,一直淅淅沥沥,落个不停。正觉郁闷,却见项羽差人传来喜报,告说在黄土岗救下韩王,并杀了三川郡守李由。项梁听得大喜,道:“李由,秦廷骁将也,今死,三川、河内皆唾手可得矣。”范增道:“今只须提防住濮阳章邯。”项梁道:“我已派了细作前往刺探。”说话间,派去的细作传来消息,说濮阳城里,四门紧闭,几天未见有人马出入。项梁笑道:“那厮既不敢出,我且在这里与诸将痛饮几盏。”范增道:“章邯诡计多端,当防他冒雨来袭。”项梁道:“先生放心。给他十个胆,那厮也不敢来。众将一路攻城略地,都已劳累,今既碰上这连天雨,松快几日也罢。”范增劝说不听,只好作罢。

当夜,项梁便在大帐中摆了酒宴,请众将都赴席。见众人坐定,项梁道:“项某自打过江以来,灭景驹、秦嘉于彭城,立怀王于盱眙;救东阿,败章邯,摧城拔邑,所向披靡。昨项羽、刘邦,又得在雍丘城郊斩杀三川守李由。喜事连连而来,怎不令我舒心开怀!今逢此雨天,难以开战,故特地安排下这场筵席,请各位都来欢饮。”举起盏来道:“今日不问是谁,但凡武将,皆要痛饮三盏。等雨过天晴了,打起精神,帮我将定陶给夺来。”众将齐声附和。大帐内,便只听见笑语喧哗。众人相互把盏,开怀痛饮,直喝得履舄交错,杯盘狼藉。待到日暮,多有大醉。打此天起,项梁便终日饮酒取乐。众将经战多时,见这机会,也索性放下军中之事,图几日逍遥。

却说这楚军之中,有一镇诸侯。此人姓宋,名义,祖籍江夏;生得身高八尺,一表人材。他祖上也曾在故楚做得司马,到他一代早已败落成平民。这宋义本就聪明,偏他又极爱读,十数年下来,说不得有多少雄才大略,也强过宋襄、赵括。却是生不逢时,难以施展,年过四十,尚只在本县做个小吏。及至陈王造反,四海皆举,宋义见时已到,便在江夏拉起人马,扯旗反秦。然折腾了数月,还只当初那些人马。忽有一天,得到项梁在薛城会盟三楚英雄请帖,宋义寻思:“此人名将之后,振臂一呼,便四海相应。如今杀败秦嘉,气势正盛。我只有投靠了他,才能壮志得逞。”想罢,遂带了手下几千人马径来相会。一时间,也成了个小诸侯。却因杀伐攻取,非其所长,故一直默默无闻,不为他人熟知。

此刻宋义见项梁胜了几仗,便突然萌生出轻敌之心,满营将士亦都骄满,暗忖道:“此乃不详之兆也。”忙求见项梁,道:“大难将临,上柱国可知否?”项梁道:“宋公何出此言?”宋义谏道:“自古战能屡胜,将骄且士卒惰者,此军少有不败。而今我连战连捷,便以为秦已不堪,随生轻敌之心。却不知章邯闭门不出,并非惧怕,只是在等时机,一旦援军到齐,即要卷土重来。那章邯虽为武将,却是奸猾异常,若不时刻防备,早晚遭他毒手。宋义为此,数夜难眠,特来相告,望上柱国能明察。”项梁正在兴头上,听得这话,好生不悦,却有不能发作,便冷冷道:“这事我自有打算,宋公不必多言。”宋义见他不听,没奈何,只得告辞出来,暗叹道:“我当死于此地矣!”

只过了一天,忽有齐使来到。原来齐相田荣见项梁引军西征,一路高奏凯歌,心觉不安。恐项梁事成之后,要报复他不肯出兵,便谴使者携来通好。项梁见他中颇多谦卑之辞,甚是得意,嘴里却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便问众武:“此事如何?”众人七嘴八舌,大多请项梁不要与齐往来。只见班中转出一人,向项梁道:“人既已知错,便不要再与他计较前事。为今之计,莫若谴使与他修好。一者教齐人知上柱国仁德,二者可使田荣心存感激,速发兵来。”项梁看时,乃是宋义,正烦他话多,便差他为使去齐国,道:“只要田荣肯发兵来,两家便可和好。”宋义暗喜,道:“宋某此去,必以利害说之。”项梁修一封,道:“你告诉田荣,若不发兵来,待灭秦后,无他诸侯之位。”宋义答应,接了信,便回本寨。当日带上十来个亲随,匆匆离了大营,打马望东而去。

却说宋义离了楚军大营,虽还下着细雨,却不管它,快马加鞭,直往东边而走。行了半日,看看离定陶远了,方长长出了一口气,道:“苍天保佑!”随从忙问何故。宋义道:“你等有所不知,我几个今日正似羊脱虎口,鱼破罗网也。”众人再问,宋义只是笑却不答。当夜找地方宿了。次日一早,胡乱吃了些,便催促上路,不作逗留。晌午时分,来到阳谷地界。正走之间,只见官道旁边一个大酒肆。宋义看了道:“这般匆忙走,也有些个乏了。且在此歇一歇,顺便买些酒食吃。”便下了马,入到店内。叫随跟了,都到酒肆里来喝酒。

几个正当吃时,宋义坐窗口,忽见迎面道上行来一簇人马。那簇人马飞奔过来,当中捧着一位做官的,衣饰鲜艳,与众不同。引二十几个壮汉,都往这边来。宋义看那人,有些眼熟,寻思半日,探出半个头来叫道:“对面来的,可是高陵君么?”那人听得,忙打住马,朝宋义道:“你是何人?”宋义笑嘻嘻迎出酒店,望着那人躬身施礼道:“我乃武信君帐下,江夏宋义是也。”那人道:“原来是宋公。”赶紧下马。原来此人正是田荣身边的谋士,高陵君田显。前番出使楚国,在亢父劝说项梁杀田假时,宋义曾见过,故而面善。当时两人见了礼,宋义道:“我奉武信君之命,出使齐国,不想在此得遇先生。请到店中息片刻,喝几盏酒再行。”田显道:“我几个赶着去定陶见武信君,一路也走得乏了,正要弄些酒喝。”便随了来到店里,手下人各寻地方。宋义邀田显同桌坐了,问道:“齐国不是已有使者在定陶么?怎的又令先生前来?”田显道:“我家相国因此事关系重大,恐先前去的那使者说不明白,故再差在下走一趟。”宋义听了道:“只怕高陵君此去,再也见不着武信君。”田显听得,吃了一惊,忙问:“宋公怎这般说?”宋义苦笑道:“不瞒先生说,宋某今日,讨命出使齐国,乃为避祸耳!”田显道:“请宋公明说。”只见宋义不慌不忙,叠着两个指头,说出一番话来。有分教:濮阳城里,聚十万金戈铁马;定陶郊外,添无数白骨怨魂。

究竟宋义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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