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摁在大案上,县令公孙抚的眉毛皱在一起,想了很久后,一巴掌拍上桌案。
嘭!
“无人情,行律法!”脸皮绷紧,公孙抚的神色,仿佛行剐刑的酷吏!
闻言,掾朱昴叹了口气,把小吏赶走后,走到旁边的房间,拿出一个黑色的石瓶。把石瓶交给公孙抚的时候,又忍不住连续叹了三口气。
煊赫篇章,何等难得?
可是,化水一浇,煊赫变名动,这写出煊赫篇章,按理说应该考上秀才的苏家子,就要名落孙山了!
接过石瓶的公孙抚,冷酷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嘴唇抽动,挨边抚摸三个黑色石瓶。
有些不忍心的狱掾朱昴,偏过头,低声道:“禀告上官大人,这就是给普通煊赫使用的化水,您知道的,所谓的情诗减一等,其实就是减一水,化水浇上去,普通煊赫就要变成了百斤重的名动篇章,太可惜了。”
“不可惜,执律法!”公孙抚的声音铿锵。
掾朱昴低下头去,因为公孙抚铿锵的音色中,不难听出有些颤抖,他背过身子,双手深插进皂红色的宽大长袖里,眼角余光瞥过去,发现公孙抚摁在化水石瓶瓶口的时候,浑身都在哆嗦。
“还是下官来吧,下官痴长几岁……”朱昴一边说着,一边很艰难的把手从袖口抽出。
“还是愚弟来!”
公孙抚看看朱昴,眼神亲切许多,再看石瓶时,脸却飞快绿了。
化水啊,化水,这东西,就是化掉章的灵性。他身为杰,主考过很多次的县考,可从没想过,自己会使用到这种混账的东西!
可是,必须使用!
情诗减一等,是瑶国县考,郡考,乃至王前大考的死规矩!
颤抖着,县令公孙抚闭上眼睛,手指一动,粘稠的水液带着刺鼻腥臭,滴在那裂纹斑驳,也是血渍斑驳的青竹简上。
哧啦~嘭!
哧哧啦啦的声音很正常,是化水侵蚀章灵性的声音。
但紧随其后的一声轰鸣,惊得闭眼的县令公孙抚眼廓欲裂,旁边的掾朱昴,更是一拍大腿,带着哭腔大吼了一声。
“不当人子啊!这,真是可惜了!”
…………
怅乔木荒凉,都是残照。
为了彰显县考院的威仪,在三门的外面,除了供亲属遮阳的亭子以外,就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在苏昂的眼里,就显得有点苍茫。
而且,和进入朝爵门时他的风光万丈相比,也确实有些‘苍茫’了。
因为第一卷青竹简爆碎的关系,学子们不以为苏昂能考上秀才,都是缓步出了门,再不看他一眼,只有豪士季然,以及先前‘雪中送炭’的屠苏,一左一右的扶住他,把他搀出了县考院。
其实,苏昂已经恢复了一半体力,用不着人扶,但这两人的好心,苏昂觉得不用拒绝。
“小叔子!”
等在亭子里仲嫂绛快步走来,替换了屠苏,和季然一起把苏昂送进了亭子里,等苏昂坐下,纤细的手指搭上苏昂的手腕脉搏时,妩媚的脸登时一变。
不等她说话,旁边的学子亲属,已经和自家的学子聊起来了。
“考得怎么样?发挥的不错?应该能中?好好好,不愧是我家儿郎!等等,那边是有火火把九十九的苏家子,去打个招呼,以后相互照应。”
“什么?苏家子的第一卷青竹简爆碎了?而且还中途离开?”
“唉,可惜了九十九把火火把,苏家子这次没考上,就要纳进农籍了,他一介白身,也弄不到公士的爵位,两年后也没资格再考……”
周围的声音满是不祥的预兆,但苏昂听着,也不觉得多么刺耳。
在二十一世纪的小说里,这时候,大多是墙倒众人推,一拨接一波的人跑来嘲讽,但其实自己和学子们没有利益冲突,这些学子、学子的家人,也都保持着读人的‘修身’素养。
所以传来的声音多是感叹的,都替他觉得可惜,嘲讽的,还真没有。
“罢了,考不上就考不上。”
竖起耳朵,听着众人议论的仲嫂绛蹙起峨眉,手掌在袖口里掏了掏,干脆把里面的内袋都扯下来,连着当掉嫁妆得来的十几金都递给苏昂:“等县考发榜,你死了心就回南宁里。这些钱拿着,在那边多置办些田地,以后别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