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将云苇进宫之事瞒了多日,直到这天庞如海强行闯府见到祁致清,一切才都瞒不住了。 庞如海这个大老粗并不知道云葭就是云苇,他只是听朝中人议论端静公主现身,还被官家扣在宫中,一时激愤不已,才想到一定要通知大将军。 这段时日以来,祁致清一直暗中派人寻找云苇的下落,怕她流落街头被人欺负,更怕她遭遇不测。只是苦寻多日始终不见她踪影,心里十分焦急。 经过休养,他脸上的伤已全好,连疤痕都没有留下,然而身上的杖责伤势尚未痊愈,行几步就要歇歇。 庞如海声大如钟,完全没顾忌对方还在养伤期间:“将军,你说怎么办吧?你辛苦抢回来的媳妇,转眼又要送走,这叫什么事!” “你此话何意?” “官家下令端静公主再次去北梁成亲,还将她留宿宫中,任何人不得私见。” 祁致清只觉心倏地一下疼起来,愈疼愈紧如刀绞一般,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憋了半晌才能说话:“你说的可是真的?” “俺老庞啥时候骗过你,外面都传遍了,就你一人不知道,想是老夫人不愿叫你伤心,也不愿你再去冒险。”庞如海气呼呼说了一堆,任旁人拦都拦不住,“听说她还求圣上赦免你的罪过,还为自己求了一座公主府,不知是何种心思。” 原来是这样,她竟私自进宫去了。她光明正大入了宫,想必不会有危险,只是他必须尽快见她一面。 祁致清附在庞如海耳边细声吩咐些事,以防被家中其他人听见。 庞如海听后也只答了一句“俺知道啦”,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似乎将要去完成什么大事一般。 当夜,便有身形与祁致清极为相似的替身潜入祁府,与祁致清互换了衣裳,他便趁着夜色在庞如海的接应下溜出府。 “都安排好了吗?” 庞如海答:“都好了,今夜会有昭华公主的伴读,也就是礼部赵大人孙女赵缘的马车入宫,此处是进宫必经之路,我们抓住机会即可。” 祁致清点头应允,随后寻了个僻静处暂时藏起来。 不多时,摇摇晃晃的一前一后两辆马车便过来了,下人手中的灯笼上写着墨黑色的“赵”字,庞如海与几个将士见状立即主动迎了上去。车夫见有兵丁拦车,忙向车内人通报:“小姐,前面有人挡住去路,怎么办?” 车内人并未吭声,庞如海这个大粗人竟还学着人礼仪,十分谦逊向马车作揖道:“敢问里面可是赵缘小姐?” 里面人并未露面,只传出娇滴滴的姑娘声音:“在下正是赵缘,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其实他没有什么贵干,只是寻个借口让马车停下来,直到瞥见后面那辆马车后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才真切地放下心来。 庞如海开始满口胡诌:“听说小姐兰心蕙质、才华横溢,在下慕名许久,想一睹容颜,不知可否?” 赵府的下人立刻护主轰他:“我们家小姐是千金之躯,你这种粗人岂配相看?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别挡着道。” 车内人并不答声,车夫在下人的催促下接着驾马赶路。 望着两辆马车逐渐远去的背影,庞如海与将士们总算歇了一口气。 有将士问庞如海:“大人,咱们将军能成功混进宫吗?” “赵缘手中有昭华公主的令牌,她的马车宫廷守卫不敢轻易搜。”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人非要盯紧赵家的马车。” 庞如海的掩护任务完成,带着手下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马车行得不紧不慢,过了约半个时辰才在昭华宫门口停下。昭华宫是昭华公主的寝殿,赵缘自然在此处落脚。 祁致清藏身在马车底,凭着一身肌力和绝妙轻功才挺了这么久,即使背后的伤口处常传来痛感,他亦只能咬牙坚持。 趁人群都围着赵缘进出,他一眨眼的功夫就从马车底闪身溜走。 宫中灯火明暗不一,昭华宫与莲妃的千延宫相近,宫墙处皆是灯笼成串,向右前方行去合坤宫的方向,则灯笼渐渐少了许多,昏暗之下更有利于他躲避宫中巡逻。 庞如海探听清楚,云苇就安歇在青萝宫,他不多时便摸到青萝宫墙角下,大门有人看守,他只好忍痛用轻功沿墙壁攀爬翻过去。 他身姿轻巧,落在地上时未发出一丝声响,更未引起旁人注意。 一路小心谨慎,仔细查看每一间屋子,都不见云苇。他虽常进宫面圣,但这后宫却还是第一次踏入,因此并不熟悉。 寝殿内,云苇刚刚遣散宫女,独自在紫檀木交椅上坐着,雁行本还想留下
来服侍她就寝,也被她婉拒。眼前一切对她来说皆是生疏,这宫中又有许多规矩,竟还不如许家祖宅的茅草屋住起自在。思绪到此处,她又想起阿娘和朝烟,不知陆浔将她们照顾得如何,有没有被人发现? 公主府交付还需一些时日,她们暂时只能在许家祖宅栖身。她盯着眼前豆粒大的灯火不觉入神,却忽然听见门外有轻微扣门声,她以为是雁行还有什么交代,便隔着门回:“我要歇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然而扣门声还在继续,并伴有一阵男人的声音传入:“云苇,是我,快开门……”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来不及思考便上前将门打开。祁致清一身黑衣迅速入内,顺带将门掩上。 她从来没想过,他胆子如此大,竟敢趁夜潜入后宫,若被人发现,怕是会掉脑袋的死罪!他身上疼痛,说话的力气尚且不足,连脸上都没有几分血色,可是望着她的眼睛却是如碧水般温柔,更有经日未见的欣喜期盼。 她局促不安,生怕被人发现,又担心他身子骨:“将军不在家好好养伤,何故来此?” 他贪恋眼前人许久,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存在,可是此刻他却只能尽力克制自己想要去触碰她的冲动。他明明有许多话要说,现在她问起时,却只有嗔怪:“你不该背着我来此,更不该将自己推入火坑,我能救你一次,可想要再救一次只怕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