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松上一次与宋通见面,是在京城大明宫中。那是在六年前立秋后的第五个下午,杨筠松到大明宫含元殿拜访宦官张承业,两人相遇在大明宫。
不觉六年光阴转眼而过,两人再见已是在川蜀之地,岷水之中。杨筠松抬眼打量宋通,只见宋通容颜如玉,较之六年前青涩,此时眉眼中更露出几分英气来。宋通长相俊美,生得像个女娘一般,看上去是弱不禁风,实则内心无比强大。
杨筠松走上楼来,抱拳说道“宋将军,六年不见,将军韶华依旧!”
宋通拿眼来看,只见杨筠松两鬓已霜白,眉梢眼角皆留下风尘的痕迹。几年不见,倒是沧桑了不少。
杨筠松本只长他两、三岁,此时看上去,倒似年长他十数岁一般。
宋通抱拳道“ 国师学究天人,每日里醉心天地理,总想穷天地之玄妙,倒是春秋见长啦。” 宋通说罢,过来携了扬筠松,二人便朝内室行去。
二楼装饰便没有一楼考究。地上铺的是波斯的毯子,毯子上放着一张红木的茶案,并几张雕花的椅子。南墙边放着一张桌,桌上笔墨纸砚齐整。此外房中再无他物。
二人在茶案前坐下,宋通道“国师,我们先喝点茶如何。” 杨筠松道“ 久闻将军珍藏的“明月”秋茶世间少有,便天门人陆羽也没喝过几回。今日我有幸叨扰,真是幸甚。”
宋通道“国师以钦天监之尊,天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在这笑话起我来。”说罢,从 茶案抽屉中取出一个紫砂容器来。揭开密卦的盖子,手持茶勺从中取出一些散茶来,再将散茶尽数倒入珐琅彩紫砂茶壶中,口中说道“水来。”
话音刚落,一个丫环从外室进来,手中提着一壶刚烧开的水。宋通示意她将水壶放下即可,丫环放下水壶,说了句“将军小心,水烫。”便又回到外室。
宋通往茶壶中注入一些开水,接着摇匀茶壶洗茶,洗罢将壶中茶水倒了去,复又往茶壶中注水,内室之中立时茶香四溢,
宋通提壶往杯中注满茶水,然后举杯相邀杨筠松饮茶。杨筠松举杯相迎,二人对饮了三杯,这才放下茶杯说起话来。
宋通说道“当初国师辞官不做,离开长安转眼已有三年了。万没想到在这川蜀之地能遇上国师。”
杨筠松道“黄巢起兵乱唐,天下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当日我辞去官爵,实是想到民间游历一番,看能不能寻到治国救民之道。” 言语之间,扬筠松将这些年的经历择要与宋通讲述了一些。
宋通倾耳细听,他向来都在官衙之中,朝廷之上,从未到江湖之中历练,于江湖的掌故,轶事都不熟悉,杨筠松娓娓道来,他在那里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番讲述下来,足有半炷香时辰。
宋通又提壶将茶杯满上,道“哪日我也寻个机会,跟着国师到江湖之中走动走动,长长见识。”
宋通言毕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国师,今日你寻到我这里,我可有什么事可以为你效劳的?”
杨筠松道“武定大军陈兵白衣镇,是要与大齐尚让交战,乘机灭了他去。”
宋通答道“是有这个想法,现在正在调遣兵将。”
杨筠松道“ 宋将军,你将战场选在白衣镇中,我看着却是不妥之极。”
宋通道“ 你说的不妥我也知晓。战场之上,弓弩乱飞,刀枪并举,铁蹄践踏,白衣镇居民定是多有损伤。大半恐怕都要家破人亡。我跟踪尚让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在此截住他的去路。若是放他离去,心中总是不甘。”
杨筠松道“将军只需对他围而不攻,尚让冲杀过来,大军便往后缩上一缩。如此周旋数日,尚让粮饷武器定会接济不上。此时大齐便会不战自溃。你们救了白衣镇,镇中百姓定有感将军大恩于千秋万世。”
宋通思忖片刻,说道“国师这个提议,今日我便依了你。”
向来战场之上金戈铁马,人命之于草芥都不如。兵锋所过之处,屠村屠城之事也是平常的很。自古有言:慈不掌兵、义不经商。
宋通道“国师稍等,我这就去把命令吩咐下去。”
过了一会,宋通回到茶案之前坐下,道“国师,军令已传达下去。镇上居民当感你大思。”
杨筠松道“将军才是他们的恩人。我想相救他们,只是也没这个能力。将军一声号令下去,便救了这几千条人命,造了几千级浮屠呀!”
杨筠松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早先的那些图谋、计划都派不上用场啦。心中也自欢喜。
宋通道“国师,我也有一事相求于你。” 说罢静静地看着杨筠松。
杨筠松心中苦笑,这账要的也太快啦。当下拿定主意,只要能救下白衣镇众多百姓,宋通便是要自己立时去死,那也是从了他去。
宋通不等他开口。说道“ 国师今日在楼船上歇上一夜。这就是我相求于你的事。”
杨筠松心知事情断不会如此简单,眼下也只能小心应付,仔细周旋了。当下打了一个哈哈,道“如此便叨扰将军啦。”
宋通相请成功,早在他意料之中。说道“ 国师即已到了楼船之上,我便带你到船上各处走动走动。”
杨筠松道“楼船事关重大,又是水师重器,其中秘密不为外人知晓才是。我一个江瑚中人,不去更好。”
宋通“ 你如今虽身在江湖,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国师,是钦天监。我是不会提防于你的。”
宋通说罢,便拉了杨筠松的手,朝外室行去。
杨筠松左手被宋通右手拉着,身不由己,便随着他朝外室行去。
杨筠松的手被宋通握住,只觉他手掌姣小,手指纤长,便似暖玉一般,散发出一阵阵的温馨,更与年少女子的柔荑一般无二,便似没有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