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
霜白。
院儿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陈拙躺在炕上,朝云那丫头正往灶里烧着柴火,热乎的发烫。
见他睁了眼,小丫头一抹手,惊喜极了,“爷,您醒了!”
陈拙扯了扯被子,刚拽开一角,又被一双手给掖了回来,热的他满头冒汗,“你这是要蒸了我还是烤了我啊?”
他热的口干舌燥,一抿唇,“来口水!”
朝云忙倒过一碗水端过去,“爷,吓死我了,左师兄下手也忒重了。”
抵着牙缝一口气饮完,陈拙呼出口气,“不怪师兄,我这人性子执拗,遇事冲动,合该敲打敲打,师兄没生我气吧?”
他说的惆怅,眼神复杂。
朝云巧巧一笑,“左师兄刚才还来瞧过,还说他以前也犯浑,年轻气盛,总想着遇事就打,最后被五爷收拾过,就老实了。”
陈拙脸一黑,“年轻气盛?他才多大,也就只能在我这刚入门的身上摆摆辈分了。”
朝云将他扶起,倚着炕头,垫了个枕头,边喂着肉粥边道:“程师伯也来瞧过,拿了些药草。”
小姑娘脸上沾着碳灰,也不知道守了多久,趁着陈拙咽粥的功夫,她道:“爷,要不我把九品老参取给您吧。”
陈拙蓦然转头,语气罕见严厉了几分,“我告诉你,我这人从不信命,狗屁的命,但这事儿,那是你爹的念想,是我俩从鬼门关里给你讨来的,我应了你爹,那就是生死不变的事儿,天底下除了你,谁都不能动那东西。”
朝云端详着他,目光一烁,“陈大哥,那我以后不提了。”
突如其来的改口,令陈拙紧绷的神情一愣,接着又一松,笑了笑,“是不是待的闷了?先前还说领你出去走走,结果我食言了。”
朝云忙摇摇头,“没有,师娘待我很好,程师伯也好,左大哥还时常给我买些吃的。”
陈拙舒了口气,“那就好。”
他忽然瞧见床头搁了两本线装的蓝皮老册,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朝云给他喂着粥,回道:“左师兄说,那是五爷毕生用刀的感悟,一个是三十岁前的,一个三十岁后的,都是留给你的,你现在身子虚,正好静下心多理理,兴许能把以前想不明白的理顺了。”
木门忽开,程庭华背手走了进来,蹭了蹭脚上的湿泥。
老头板着脸问,“醒了没?”
陈拙“嗯”了一声。
程庭华也没掩门,门外月华映雪,白茫茫的一片。
老人忽然道:“知道怎么守心么?”
陈拙微微一怔。
程庭华叹了口气,拿过朝云手里的粥碗,自顾自的坐在炉边吃了起来,“你练的是刀法,袖中藏刀,所以你的刀少鞘。”
陈拙蹙眉,“我练的是快刀,有进无退,以快求胜,多了鞘,便会慢。”
程老语气平缓道:“光快可不算本事,重要的是拿得稳。你师父拿百斤大刀,握如鸿毛,但他却比你还快,还稳,因为他的刀有鞘。刀在藏,不在杀,你锋芒尽露,却守不住心,你忘了你握刀的初衷了?”
老头吃的极快,连吞带饮,碗里的粥转眼见底,一旁的朝云又添了一碗。
几句话说的,陈拙哑口无言,额头见汗。
程庭华又问,“你就只是为了快意恩仇?”
陈拙反问道:“难道还不够么?”
程庭华用眼梢瞥了陈拙一眼,“呵,只求快意,能分的清恩仇么?你在关中杀哪些恶贼只是为了自己痛快?”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