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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烽烟起

百夫长信了宋昀的鬼话,问他太妃要做什么。 宋昀轻笑,“跟我走吧。” 他们开始以散步的速度在荒地里行走。 我也编过许多谎话。什么是误导,什么是蒙混过关,什么是拖延时间,一听便知。就现在的局面来看,如果宋昀有办法一口气干掉这一百号人,绝不会如此拖延。 我身边被宋昀救下的百姓还在念叨着“怎么办”,我指了指粮仓后面,“先去那边躲。” 我们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剑南军队的视线。 百夫长:“喂,小子,走这么慢做什么。” 宋昀:“不急。” “那先让我们干几个邺人过过瘾。” “有这力气,倒不如留着等会用。” 宋昀随时处在危险中,我们也并不安全。 “你们留在这里别乱走,我去找救兵。”我留下这样一句话,往江边跑去。 - 渡头空无一人,梢公都已经躲回家去了,我正思考该怎么利用闲置的船,忽见不远处三艘大船靠岸,迎风飘扬的红色牙旗上一个“齐”字,两派身穿甲胄的士兵队列整齐地站在两侧,一名将军在众人的簇拥中下船。 “将军!”我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侍从举起长枪拦在我跟前,“不得冲撞。” “将军,有人和大约一百剑南军周旋无法脱身,求将军援救!他是为救别人才涉险的……” 侍从扯着我的衣袖要把我赶走,“将军有将军的事要做,若是随便哪个小喽啰都劳烦将军,岂不……” “苏奇,闭嘴。”那将军抬了抬手,声音竟十分清脆。我这才看清,发髻冲角锃光发亮的头盔之内,是一张青涩干净的脸。 那将军吩咐随从:“给她一匹马,不会骑就你带着。” 我连连点头,“多谢将军,我可以骑马。” 我跟着随从站到边上,翻身跨上牵来的马匹。 将军驱马到阵前,忽地一声大喝:“列队!”像是体内突然爆发出了本不属于他的洪荒之力。 士兵集结整齐后,他用银枪指了指我,“带路。” - 我们在离江几里的地方撞见了慢悠悠行走的宋昀和剑南士兵。 少年将军身后约有一千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大军横扫,势如破竹,我适时地出队下马,立马有人来接替上马。刀枪相撞的声音震动天地,躲在粮仓后面的百姓纷纷探出身子来看。 宋昀从一片尘土飞扬混战中钻出来,恰与我视线交错。我激动得掉了好几滴眼泪。 我们小跑向对方奔去。靠近时我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目光从上到下扫过他并不雄壮却以在刚才以一当百的身躯。 “没受伤吧。” “都好着呢,放心。”宋昀嘴角微扬,“你这边如何,匠人都安全吗?” “安全。”我点点头。 宋昀侧过身,混战的地方已经躺了一百来具尸体。后面的百姓都开始欢呼鼓掌,我却看得触目惊心。 兵马在一旁整整齐齐地列队,那将军整顿完毕后,纵马向我们赶来。身躯高挺在马背上,我和宋昀仰起头来,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阳光。 将军长吁一声,“问个路,前面都是田地么?” 宋昀指了一个方向,“往西都是麦田,有三个村子,往北是山。” “山上林子密不密?” “密,这些人够埋伏的。” “多谢。” 少年将军正要离去,忽又勒马转身,提枪指了指我们身后的一大片百姓。 “都是住哪里的?别再被敌军发现了。” 我接话道:“我们有地方可以躲。” “好,注意安全。” 大军远去,荒野又恢复了寂静。 - “你有地方躲?”宋昀问我。 我颔首,转身看向众人,“都跟我来。” 我按约好的暗号敲古墓的石板,下面立马有人回应。我们依次往里跳,有匠人拿着长长的铲子把石板顶回原位。 入口的洞正挖在主墓室上方,跳进来便见一口石棺置于正中。刚跳下来的人都跪在石棺前拜了几下,祈请墓主人不要怪罪我们的打扰。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油灯是奢侈品,我在茅草屋里读用的油灯就是自带的。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露富行为,所以我并不轻易示人,直到刚才大家进古墓

,我才把灯交给他们。 人群中孤零零的一盏灯,就是我们这里全部的光源。 借着暗光环顾四周,见宋昀倚墙角席地而坐。我也没别的朋友了,于是走到他身边隔一点距离坐下。 坐下的一瞬,身边忽然安静了下来,我才意识到宋昀身边还有个人在和他攀谈。 我侧过头去,两人正看着我。 “怎么了。” 宋昀边上那人笑道:“我家有个不错的妹妹,正给宋家二郎介绍呢。” “哦,你们继续。”我把脑袋转回去,片刻后觉得自己的存在的确有点碍眼,于是尴尬地起身要走。腰板还没直起来,左手腕忽然被宋昀拉住。 “你别走啊。” 宋昀侧过头来眼睫微抬,眸中是不见底的深邃缱绻。 随后他转向另一人,“抱歉。” 那人低头道了一声“哦哦打扰了”,转身离开。 我重新坐下,收回左手靠上膝头,心绪开始跌宕起伏。 宋昀目光飘向我,“你……知道今年秋闱的时间么?” 我点头,“上个月。” “也不问问我考得如何。” 说真的,不是不愿问,是不敢问。秋闱过去一个月了,宋昀突然又出现在服役的队伍里,可见他没有得到举送。他从一开始就被捧在万众瞩目的神坛,连我也差点忘了,他只是一个会紧张、会压力大、会发挥失常的凡人。 从今天见的第一面起,我就在想象他会有多难过。 “总是会成功的嘛,不论早晚都一样。”我试图安慰他。 “你猜到了。”宋昀苦笑,“阆州每年只能举送一个士子,今年不是我。” 我看向他写满落寞的脸庞,心情也跟着落寞起来。 “说来也凑巧,时务策的第三题,就考了你现在正在建的粮仓,问的是建粮仓的益处。 “我结交了一个家中有人做官的朋友,能得到一些官府的件,于是研究了近一年朝廷下的指令。原来官府突然要建粮仓,是因为有朝廷下达的新政指示里有这么一条。可是原的意思是先安居然后兴百废,还专门指出,百废要兴则俱兴,不能兴一项而对余下的九十九无动于衷。” 新政? 远在草野,我根本不知道新政的存在,只知道建粮仓的命令下达得突如其来。如果不是宋昀告诉我,我会以为粮仓是刺史脑子一热的结果。 “建粮仓的确算是时务,可是他若只问其益处,说来说去不过平抑粮价,救济荒年,与背何异……” 我明白了,这不是在考试,这是在吹捧政绩。 我们建的粮仓,只被视为州官政绩的一部分。 “我是考生,考不好本不该怪题目。可是今年答完五道时务策,我当真觉得没有当初答章叔出的题目那种痛快的感觉。明明每道题也都有话可说,真情实感的见解却被堵在心里出不来。” 宋昀长叹一口气,“这些感受原本憋在肚子里,我以为一辈子也无处诉说呢,幸而今天老天爷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无事可干的契机。” 意思就是这些话只能说给我听。 如果换作以前,我会坚定地告诉他,无论忙或闲,我都乐意做一个倾听者。可是现在呢?怕他误会,也怕自己越陷越深。 “既然题目出得不好,你就更不必介怀了。” 最终只有一句十分苍白的安慰。 “还有一事不得不提……”宋昀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考前我太过紧张,晴儿为助我舒缓心绪,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 “你家那面种了爬山虎的墙。” 啊!!!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这就是宋晴说的惊喜吗?惊吓程度堪比打仗了。 “舒缓心绪?”我不解地看向宋昀,“这也能舒缓心绪。” 这面墙唯一的作用难道不是暴露身份吗? 宋昀轻笑,“你不懂。” 我想起宋晴那句“除非暗恋他,没人干得出这种事”,忽然有点懂了。 天大的误会也好过身份暴露。我心想。 “朝露,我想问你。我素日找你说话,伴你读,你不嫌我打扰的对吗?我照顾你,待你好,你是不反感的的对吗?” 宋昀温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分明很享受和他共处的每时每刻,现在却浑身如灼烧般不自在,恨不能找条江跳进去。在意识到逃避不能

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后,我开始斟酌措辞。 既然喜欢已是藏不住的事实……那就换个理由拒绝好了。 “倘若仅仅是以邻居的身份,我感激你的照顾。 “可若是男婚女嫁,从此夫为妻纲,男主外,女主内。你走你建功立业的仕途,我却不能再如现在这般,一连几个月待在工地上。工地固然风吹日晒,于我而言却是自小的理想。你以前也说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一件即便艰苦我也不想放弃的事情。 “将来你州试高中,举送洛阳,金榜题名,授官,外放,四年一任期,我还能不跟着吗?我自己的理想呢?所谓的夫唱妇随,宜室宜家,其实往往暗含对女子的不公。 “怀祯哥哥,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想仅仅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投入一种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宋昀低头沉思。 恰在那一瞬间,外面响起铺天盖地的脚步声,嗒嗒嗒地在耳畔震动。 匠人立马警觉地抄起锉刀锯子一类的工具,顺道给其他不是工匠的人也匀了一份。他们刚下来的时候就给石块上安了一个把手,串上绳子,如果上面有人往外搬石块,我们使力抓住绳子就能抵抗。顷刻间,已经有三四个人把绳子攥在手里,随时准备出力。 “姓齐的这是要逼我们投江啊。”“江上肯定也有他的人。”“那怎么办?”“此处应该是一座没建好的粮仓,正好当掩护,先撑着吧。” 上面在打仗。 嗖——是利箭离弦的声音。 “啊——”“跑——” “冲——” 下面每个人屏息敛声,跟上面的人一起惊心动魄。 嗒嗒嗒嗒嗒嗒……大军踏过,不知往我们头顶的地面抛了什么东西。 “齐小将军威武!齐小将军威武!” 我们开始用气声交流。“像是咱们打赢了。”有人这样说着,激起一阵欢呼。 “齐小将军应该是齐佑轩。”宋昀轻声嘀咕,对上我疑惑的眼神,又补充道,“镇南侯长子。” 我默默把名字记在心里。 砰——砰——砰—— 伴随着烈焰烧的呲呲作响。 人群又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声音真真切切,就响在我们头顶的地面上。所有工匠对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东西的声音都不陌生,可以想象——木石砖瓦正大块大块地松动、倒塌、降落,石灰砂浆被一点点侵蚀剥落,柱子与火焰接触后留下通体焦黑。 现在终于清楚了,刚才落下的东西是干柴和火箭。 我的心也随之焚烧。 抬头望向墓室的天花板,脸上挂满了泪水。 宋昀轻拍我的肩膀,拿帕子抹去我眼角一片潮湿,一声不响地坐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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