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全连忙答应说:“是,我知道太太的意思了,搞个衣冠冢……布置好灵堂,通知亲友前来奔丧……”钱彩花这才气消了一些,叮嘱说:“丧事要办得隆重,不能草草了事,我要让这一县的人都知道我们丁家出了个抗日英雄,瑞儿是为国捐躯的!”1t;gt;
“是,是,太太,我这就去办。”丁宝全连声答应着,转身匆匆朝门外走去。1t;gt;
“慢,你回来!”丁宝全眼看就要走出房间,身后忽传来钱彩花一声呼唤。1t;gt;
丁宝全连忙止步,回过头来,问道:“太太,你……还有什么吩咐?”钱彩花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吩咐道:“你电报通知各地商号的掌柜,瑞儿丧之日他们都要赶回来悼念!”丁宝全疑惑不解地问:“太太,你……还要让掌柜们赶回来奔丧?”1t;gt;
钱彩花沉声道:“不单是为了奔丧,我要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从今后各地的商号均由大少奶奶掌管。”丁宝全吃了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嗫嚅地说:“太太,大少奶奶年纪尚轻,你把这么重的担子放在她的肩上,她……承担的起吗?”钱彩花苦笑道:“要想留住她的人,得先留住她的心啊!”1t;gt;
丁家客厅布置成了灵堂,一片素烛白帏,正中的白幔上缀着一个硕大的“奠”字,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放大了的用黑纱环绕的丁家瑞戎装照片。1t;gt;
梅小兰披麻戴孝哭倒在灵前,钱彩花则神情惨然地坐在一旁抽泣抹泪。1t;gt;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县长、王美瑶和商号掌柜、乡党族人、亲朋好友,一拨拨地走进灵堂,默默鞠躬致哀。1t;gt;
悼念完毕,钱彩花在丁宝全和丫环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缓缓站起,面对亲朋,泪水潸然地颤声说道:“各位长辈、叔伯兄弟、亲戚朋友,感谢你们前来悼念我的家瑞。我的儿子丁家瑞战死沙场了,作为母亲虽然悲痛,却也深感荣耀。家瑞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他死的值!古时候佘太君有七个儿子,为保住大宋江山,一个个都血染黄沙,祖孙三代伤亡殆尽,仍然无怨无悔,还领着媳妇们东征西讨。我虽比不上佘太君,但为国为民贡献一个儿子,我……能承受得了!”1t;gt;
灵堂上鸦雀无声,人们噙着泪水肃然地凝注着钱彩花,渐渐地响起一片唏嘘之声。1t;gt;
钱彩花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地说着,见梅小兰在一旁伤心啼泣,走过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继续挥泪道:“我失去儿子,白人送走黑人,心里很悲伤也很痛苦,但更苦的还是我这个新婚不久就失去丈夫的儿媳妇。她是我们丁家的媳妇,是我们丁家的人,儿子死了还有媳妇,我不能怠慢她,我要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所以,今天我当着各位长辈和亲朋好友的面,在家瑞的灵前宣布,今后丁家的商号全归梅小兰掌管。大家记住,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她有权决定丁家的一切……”1t;gt;
钱彩花话未说完,早已伤心过度的梅小兰突然爆出一声“妈,不要!不要啊,妈……”痛哭悲呼,人随着软瘫着倒在地上,昏蹶了过去……1t;gt;
钱彩花大急,慌忙道:“快,快扶大少奶奶回房!宝全,快去请郎中来!”1t;gt;
众女眷和丫环们一齐上前,七脚八手地把梅小兰扶出灵堂,丁宝全也应声跑出门外。1t;gt;
一片纷乱中,前来悼念的人们走上前来,向钱彩花告辞后66续续地离去。1t;gt;
钱彩花愣愣地坐着,从怀里掏出丁家瑞的遗,缓缓起身,踉跄地走到丁家瑞的遗像前,失神地喃喃道:“瑞儿,你写给梅小兰的信妈看了,妈明白你的意思。但妈没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妈要留住小兰,让她为你守节……家瑞,你明白妈的一番苦心吗?瑞儿,你原谅妈吧……”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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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湾山寨房间里,丁家瑞赤祼着上身,头部、胸口裹着绷带,伤痕累累地躺在一张简易的床上,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房间少顷,挣扎着坐起身来。1t;gt;
一阵欢声笑语传来,房门呯然推开,赵云海带着一群头领走进门来。1t;gt;
赵云海高兴地笑道:“哈哈,你醒来了!你的伤好些了吗?”丁家瑞感激地说:“好多了,谢谢你们救了我。”赵云海客气地说:“哎,谢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是打小日本受的伤,我们都是中国人,怎能见死不救?”1t;gt;
丁家瑞感叹道:“唉,我在阵地上昏迷了几天,已是奄奄一息,要不是你们相救,只怕早就没命了,这救命之恩怎可不谢?”赵云海豪爽地说:“应该的,不用客气!哎,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1t;gt;
丁家瑞刚要回答,一个小头目慌忙趋近赵云海,低低耳语了几句。1t;gt;
“什么,你说什么,是他……灭了野狼谷,杀了永昌兄?”赵云海神色大变,恶狠狠地盯着丁家瑞,两只眼睛几乎喷出火来。1t;gt;
小头目说:“对,我认得他,那天晚上就是他带着部队来围剿我们的……”1t;gt;
“啊?他奶奶的!这么说我认敌为友了?”赵云海吃惊地瞪大眼睛,突然大声下令:“来呀,快把他拖起来,押到聚义厅,我要挖他的心肝,为野狼谷的弟兄报仇,给永昌兄祭灵!”1t;gt;
几个头领一齐扑上前去,从床上拖起丁家瑞,推出门外。1t;gt;
袅袅烛光轻烟里,钱彩花跪在蒲团上,骊着佛像合掌瞌目默默诵经。过了一会儿,梅小兰一身素服,胸前缀朵小白花,神情悲戚地手捧装着抚恤金的盒子轻轻走进门来。1t;gt;
梅小兰见钱彩花正在念经,不便打扰,迟疑一下,把盒子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也双膝跪倒在钱彩花身旁的蒲团上,合掌闭眸,默默祈祷。1t;gt;
半晌,钱彩花念完经,睁开眼睛,见梅小兰跪在身旁,轻声招呼道:“小兰,你也来了?”梅小兰睁开双眼,凄然一笑:“妈,我把抚恤金给您送来了。”钱彩花责备说:“哎,那是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梅小兰表情木然地摇摇头:“不,妈,我把那勋章留下了,这钱我放着没用,还是您替我收着吧。”1t;gt;
钱彩花一怔,也不推拒,审视地观察梅小兰片刻,试探着问道:“小兰啊,瑞儿殁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梅小兰不安地瞥了钱彩花一眼,怯声怯气地说:“妈,我愿跟着您烧香拜佛,吃斋念经,度过一生……”1t;gt;
钱彩花听了,满心欢喜地连连点头说:“好,好!这一世命苦,那就修下一世吧,佛祖会保佑你的……”1t;gt;
钱彩花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丁宝全大声喊道“太太,太太”。1t;gt;
钱彩花闻声略略一怔,蹙着眉头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只见丁宝全手拿一份电报兴冲冲地闯进门来。1t;gt;
丁宝全抑制不住满怀喜悦地叫道:“太太,太太……”1t;gt;
钱彩花沉下脸,不悦地数落道:“宝全,我都吩咐你多少次了,在这佛堂里,在佛祖面前要保持肃静!在我拜佛念经时没有急事不要打搅,你怎么就忘了呢?这样惊惊怪怪、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丁宝全慌忙陪笑道:“太太,对不起,刚才一时高兴,我把太太时常吩咐的话给忘了……”1t;gt;
钱彩花脸色稍霁,淡淡问道:“什么事啊,让你这么高兴?”丁宝全喜笑颜开地禀道:“太太,小少爷要回来了!”钱彩花一愣,欣喜地说道:“什么?琪儿要回来了?阿弥陀佛,这真是佛祖保佑我了!”1t;gt;
丁宝全感慨地说:“太太,我原以为我们和日本人打了仗,小少爷在日本肯定要吃苦头了。没想到,小少爷早已安然回国,过两天就要回家看你了。”钱彩花喜不自禁:“是吗?哎,电报呢?”丁宝全连忙把电报递给钱彩花:“太太,在这儿呢。”1t;gt;
钱彩花接过电报,眯起眼睛,借着烛光看完电报,忽然喜极而泣,转身重新在蒲团上跪下,叩拜了一番,把电报紧紧贴在胸口上,泪水潸然地喃喃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佛祖显灵了!我的琪儿回来了,这是天不绝我们丁家啊!阿弥陀佛……”1t;gt;
大山湾聚义厅上灯火通明,桌上放着一碗清水和一把明晃晃尖刀,丁家瑞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两个充当刽子手的大汉执刀杀气腾腾地守候两旁。1t;gt;
赵云海气势汹汹地端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上,两边坐着几个头领,都怒目相向,冷冷注视着丁家瑞。1t;gt;
赵云海厉声审问:“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1t;gt;
丁家瑞镇定地答道:“我姓梅,叫小瑞,出身黄埔,任整编三十九军一师六团二营六连连长。”1t;gt;
“梅小瑞?”赵云海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要带兵攻打野狼谷,杀害我的大哥傅永昌?”1t;gt;
丁家瑞面不改色,从容说道:“野狼谷土匪烧杀掠抢,奸污妇女,祸害百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我奉命围剿,是为民除害,保护一方安靖,傅永昌罪有应得,死有余辜!”1t;gt;
赵云海猛拍桌子,怒吼道:“放屁!胡说八道,我看你这是听信了官府的一面之词!野狼谷的弟兄虽说做事出格了一点,但你根本就不该把他们斩尽杀绝!”1t;gt;
丁家瑞据理力争:“不,我没有偏听偏信,我带兵围剿是因为听了当地百姓的哭诉!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当地的老百姓,野狼谷土匪该不该剿匪灭,傅永昌该不该杀?”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