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点点头,细嚼慢咽,吃了两小碗精细的小米粥,外加半个难消化的鸡蛋。
他看着焦大、王善保还有李贵你争我抢的,飞快把两人高的粗菜大饼吃个精光,委实羡慕得很。
能吃,多吃,果然是有个好胃口,才有个好身体呢。
吃饱了,练弓。
午饭、晚饭都是在这吃的,一直练到月上中天,宝玉才摊直疲软的身体,越发不想动了。他的才气早就耗尽,剩下的就是用三十多斤的小力气不断熟悉三眼弓,也没闲着。
到了现在,只想躺地上睡去。
“好了,回去吧,睡两个时辰,再来。”
宝玉傻笑了一阵,要疯。
睡两个时辰?好吧,已经给他加了半个时辰。
要是按早上说的,凌晨三点就来,他只能睡一个半时辰呢。
让李贵掺着出门,临拐角,突然看见玎珰磨蹭焦大的胳膊。这个从铁血中走出的老人,脊背驼了,酒也不喝,仰望高空的星星,似乎在寻找什么。
大周有个传说,要是那有能耐的人去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
很亮的星,能够被人找到。
宝玉的鼻子一酸,恍然知道焦大在找谁——他和老太爷名义上是主仆,但是数十年铁与血中趟出来,早就不是纯粹的主仆了。
一个忠字,怎么能让此等老人在贾府里,委屈个那么多年?
玎珰也是,作为鬼怪精灵,天下大可去得。
“掺我回去。”宝玉咬牙道。
李贵把他扶了回去,焦大看他回来,老眼浑浊的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又跑回来。宝玉驱使疲软的身子,硬是给焦大行了一礼,取出碎花软黄玉四方砚,在地上一抖,抖出火乌赤毫、一张十扣纸,还有贾母给的灵脂墨。
笔是千金笔中的上品;墨是香墨以上的灵脂墨;而十扣纸,更是价值五百两银子的上品,他也只有两张。
都是能写煊赫篇章的东西。
宝玉笑道:“有点糟蹋东西,但不这样的话,就有点糟蹋人。”
说着,火乌赤毫饱蘸浓墨,写出笔力劲道的几排字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高祖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二祖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百三十年,望中犹记,烽火大荒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是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人道寄奴曾住改成了高祖曾住,其中高祖,是大周高祖水康泰;元嘉草草改成了二祖水高峻;四十三年改成了百三十年;
扬州路改成了大荒路,说的是二祖北征大荒山天狗妖族,兵败身死的故事。
宝玉想自己作词,只有如此,才能表达自身敬意,可惜才学不足,还需熬炼,只能把心中好词显于纸张,以表寸心。
对这焦大、玎珰再行一礼,倒退三步、撩起袍摆,转身离去。
这是对长辈的礼节,刚从秦可卿那里学来。
玎珰看他离开,两排大牙咔嚓咬碎酒坛,使劲吸了一口,吞下道:“你说他是个伪君子,嗯?”
“应该是,这样才能活得好。”
焦大一边说,一边要把纸张收起来,“不过就算是伪君子的话,那也是个中兴贾府的伪君子,让我们,
心折……”
“是啊,暂且帮他,别的再说……你干什么,这是我的!”
“我老头子我的,宝二爷说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不对!那重孙子明摆着是给玎珰太爷的,你看看,金戈铁马,叮当太爷就是金戈铁马!”
“你丫就是只蠢驴…….”
宝玉练了好些天弓术,突然觉得,这烧才气用的多了,也能疗养身体。细细算来,除了又点了第七十九把火带来的好处外,还涨了十几斤力气,让他好生欢喜。
【看来烧才气,正气加身,这也能磨炼、疗养身体,只是用才气写不会转化正气,对身体没有好处。】
宝玉暗自思拊,当务之急,是让身体好些。
“爷,焦大那边传过话来,说今个是年关,让您休息一天。不然的话,大老爷那边不好交待。”
袭人进来说了,宝玉才蓦然察觉——不知不觉的,要过年了。